入夜,魏老将军本来是要睡的,可却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坐在灯下擦剑,等着那剑被他来回擦了无数遍,魏老将军才终于昧过味来。
“老三这情绪不太对劲啊。”
魏云是魏老爷子中年得子才来的,虽然上面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本该是娇宠无比。
可是魏云却怪的很,一不喜欢眠花宿柳,二不喜欢声色犬马,三不喜欢舞文弄墨,最经常的样子就是小老头一样的板着张脸。
他一度以为是自家种种错地了,可是魏云那模样又长的像极了年轻时的他。
这连怀疑报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本来有这样一个省事孩子,应该是事事顺心,可是魏将行总觉得好像他这三儿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就跟那庙里供奉的菩萨罗汉一样,看着精致,却少了一些烟火气。
是了,没错。
他这三儿子,少了点人气。
不仅是人气,就连那喜怒哀乐都跟在天上飘着似的,半天都不给人点回应。
尤其在他那次从战场上受了伤后,那漂浮的情绪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时候你说半天话,他才应上一句。
魏将行面对魏云,真跟狗咬刺猬似的无处下嘴,直到这次回京。
魏将行咂摸了下,其实也不能说是从这次回京开始,准确的说是在回京路上这种变化就开始了。
有一段时间,魏云看上去暴躁的厉害,看谁都跟随时抽剑劈上两下的样子。
好像就是在上回……魏朱过来借兵之后。
又是魏朱。
安之若素,活的无欲无求的魏云,某一天突然收了二房的庶长女为义女。
也不算是义女,毕竟上了族谱准确的说是能够养老送终的亲父女。
这也就罢了,还转手把三房主母的玉佩送出去了。
都说当了爹妈的人不一样,然后,魏云的变化真的来了。
他这个儿子正在一天天的变得鲜活起来,刚刚过来那一趟,明明就是在炫耀。
“就是给你看看魏朱对我多好,所以……我不需要娶妻。”
魏将行坐不住了,他总觉得有些苗头不大对劲。
魏将行披了件衣裳,握着剑去了魏云院里,魏云已经脱了衣裳准备睡了,听到敲门的声音,懒得应声。
“老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方便开门吗,我有事找你。”
“不方便。”
“你一个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魏将行把门拍的更响了,“你快开门,我真有事找你。”
然后魏云把解了一半的衣裳又穿上,这才拉开了门。
“什么事。”
魏将行最先注意的事魏云头上的琉璃簪,“都半夜了,你怎么还戴着。”
“你不来,就摘了。”
魏云看见了魏将行手里的剑,“终于准备杀了皇帝了?”
“杀什么杀。”魏将行往门里看了一眼,“不请爹进去。”
魏云默默的看着魏将行,然后让开了。
终于进入儿子卧室的魏将行,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屏风不错啊。”
“魏朱送的。”
“我看这镜子也不错,这么大一块。”
“魏朱送的。”
“这小花也不错,喜庆。”
“魏朱送的。”
魏将行摸了摸鼻子,“你这屋里的香闻着也干净,不是也是魏朱调的吧。”
“……不是,这东西府里有,魏朱找来的。”
魏云抱臂看着参观的魏将行。
提剑而来,左右打探,跟捉奸一样。
魏云皱眉,“你院里有小姑娘怀孕了?”
魏将行:“啥?”
他反应过来,“没有啊,我院里都是老仆,少有婢女。”
“既然不是来追问孩子是谁的,你握剑做什么。”魏云看看桌上的沙漏,“你走吧,我要睡了。”
魏将行突然有种拳头落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坐在桌前,剑挡在桌上。
“三儿,自从回京后我们爷俩很久没有聊过了,今天月色不错,咱们爷俩也坐着聊聊。”
魏云看了眼外头的愁云惨月,就这破月色还没他头上的簪子好看。
他关了门,坐在桌前给魏将行倒了杯茶,魏将行端起来喝了,才发现是凉的。
算了,这个时候有凉茶喝也不错了。
“到京城这么久了,习惯吗?”
魏云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魏将行,“我以前就住在这里的。”
“是啊,以前。”魏将行犹豫着怎么拉开话题,“你小时候开始练剑的时候,还没剑高哪,那个时候魏朱还没生,我记得她出生时,你大哥要带你去看小侄女你还嫌吵不愿意过去。”
“你记错了。”魏云抿着凉茶,“只是因为她们哭起来难听,大哥家的如烟如柳就这样,一直哭,很烦。”
“那现在哪?”
魏将行端着杯子看向魏云,“都是魏朱,现在的你喜欢她吗?”
魏云觉得魏将行话里有话,但是他也没细想。
“魏朱不哭。”
眼前浮现出乱葬岗上哀戚的身影。
魏云眯了眯眼,“她若哭了,必定是对方该死。”
魏将行在战场上打了一辈子,最为清楚魏云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是什么。
杀意。
而只有面对在乎的人被伤害,才会有杀意这种东西出现。
“我以前问你你总说你不想娶妻,我问你,若是要你娶的是魏朱,你愿不愿意。”
魏云歪着头愣了愣,流云追月里的金沙细密的散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