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客相!”
姬虔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本来波澜不惊的静湖里,立刻掀起滔天巨浪,使莅临早会的数十名良城的官吏顿时大吃一惊,纷纷议论,整个庭堂突然就像村邑间的集市,熙熙攘攘。
对于这个所谓的左客相,旁山风闻所未闻,一脸茫然,整个庭堂里除了姬虔,就只有坤谱最清楚这左客相的分量和涵义。
因为他坤谱就是良城的客相,是右客相。
坤谱是良邑的邑宰,主理所有良邑的政经事物,在一般邑民的眼里他只是邑宰,是良邑管理阶层的头面人物,但在整个良邑核心成员中,他们一直都以右客相尊称坤谱。
坤谱当初刚刚晋身右客相的时候,也正是六年前,他三十三岁,姬虔刚刚打败了与他争夺世袭封邑的哥哥,成为封主。
这其中坤谱出力甚巨,姬虔为了回报他,给他以右客相的位子。
这个右客相以往都是由封主同族把持,异姓功臣几乎没有机会获得如此殊荣,而姬虔给他坤谱这个位子,足以见得姬虔对自己的器重。
据说周武王曾认姜尚为尚父,而太公的实际地位就类似于这客相,所有坤谱自得了这右客相,每每与太公相比,甚是得意,这也无形中增加了他对姬虔的忠心,常常在外言说姬虔之贤能。
旁人总以为这是坤谱在奉承姬虔,拍他的马屁,但只有姬虔明白坤谱的真心。
而如今,突然听姬虔欲纳一个十五岁束发的毛头小子为左客相,这着实让坤谱吃了一惊,他看着旁山风懵懂的样子,眼瞳逐渐变得深邃,他明白旁山氏风有才能,但这才能更像一个蒙着神秘薄纱的赤裸少女,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美若天仙。
他不知道姬虔是如何掂量的,竟给了这个旁山风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要知道这个新进的左客相实际上是一名奴隶。
坤谱他当初做右客相的时候是三十三岁,而如今这个叫旁山风的奴隶才十五岁,就做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这让坤谱不得不怀疑自己的人生是否值得骄傲与得意。
坤谱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他甚至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种嫉妒旁山风的情绪,这情绪自从坤谱见到旁山风用牛犁耕地就已经潜伏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只是姬虔的话唤醒了这一种情绪而已。
但不论如何,情绪是虚无的,而眼前庭堂里的情景却是真实的。
旁山风对于姬虔的一句话就引起了满堂争论感到不解,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后脑的头发,左右看了一圈,只见四周几十名官吏看自己的眼神比昨日在坤谱府里更加复杂难懂,就连坤谱也是板着脸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
要说整个庭堂里有人不吃惊的话,那也只有姬虔了,他对庭堂里众人所表现出的惊讶,感到满意,甚至坤谱的表情也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对,是左客相!是跟邑宰坤谱并称的左右客相!”姬虔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决定。
“主上容禀!”姬虔右手边一人直其身子,双手相交作了一揖。
姬虔寻声看去,见是宗族六叔,人称玉面郎君的姬夏,不由得吃了一惊!
想当初自己夺得爵位,还是仰赖了六叔的扶持,这六叔比父亲小了一十七岁,比自己只大八岁,人称玉面郎君,自小就是由六叔带着玩,是六叔教习自己六艺,可以说六叔对自己的好比过了父爱。
自从自己袭位五年来,六叔虽然对内务不加过问,但自己每有差错六叔便会亲自出面斧正,而如今自己任命一个左客相,六叔竟然挺身而出,不由得令姬虔心里拿捏不准。
“六叔有言,侄儿焉敢不从,还请六叔还座而言。”姬虔也直起身子,对姬夏作揖行礼。
姬夏重新坐于几案后,用双手抚平了身上衣物的褶皱,将几案上酒樽等物一一摆放整齐,抬头一捋长须,冲庭堂里所有人遥遥一礼,道:
“我良城虽然地处唐国偏隅,自主上上位以来,竭力拔擢下士,广邀贤才,这几年良城之政业稳而趋升,国人及百黎均安居乐业,物产富饶,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所为何也?乃我良城自上而下任人唯贤,不避贤,不宁愚之功也。
然而,今日主上一力拔一个束发幼子为客相,尽显主上的求贤若渴之心,但客相一职干系重大,不可不察,还望主上三思而后行!”
姬夏句句在理,字字铿锵,令整个庭堂回音荡然。
等姬夏说完话后,姬虔并没有言语只是微闭着眼睛沉思,一众官属也没有人说话,只是相互交织眼神,显得姬夏的话就是他们言而未言之语。
旁山风看着这个相貌朗俊的中年文士,突然就想起了在秀云城铸兵窟见到的那个中年人,二者相比,姬夏温文尔雅,潇洒飘柔,而铸兵窟里见到的那人,俊逸昂然,给人以恣意人生之感。
他之所以能将姬夏与隋定相比,是因为二者身上都有一股子儒雅,姬夏是完全的儒士,而隋定是儒将。
这边旁山风还在漫天神驰,那边姬虔已经开口了,只见他扫视了一圈庭堂,然后盯着姬夏说:“六叔所言在理,那么依六叔之言,有何良策?”
“此事易尔,主上只须将此子另辟一职,等日后年齿见长,再有奇功,方可晋身左客相。”姬夏说完也不看姬虔,仅仅是盯着身前几案上的酒樽来回的看,似乎那酒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一样,而且看得那么入神。
姬虔明白了六叔姬夏的意思,旁山风再怎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