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蕊儿一下子扑到棺前痛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一丝犹疑。
如果万一呢?
她按规矩磕了头,行了大礼,忍住通通乱跳的心,走到了棺木前。
她闻不见一丝母亲的气味,不管是死去的母亲,还是活着的母亲,都没有任何气味。
姬蕊儿一向以鼻子灵着称的,家里藏的东西从来瞒不过她。
可是这一次,她不知母亲去了哪里?
果然,她用力推开棺木上的盖板,“啊……”
她惊叫一声,就跌坐在了棺木边,半天也缓不过神来。
姬繁生早得了消息,知道蕊儿已经回宫。
对于定海侯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周尧这样不省事,真的让公主走了一段蛮路,说是连脚趾都磨出血了。
姬繁生忍不住心疼这个妹妹,虽然她鲁莽又任性,但血亲的缘故,他没办法不去关怀她。
栖云殿早已经按照景云的建议,放置了舒太妃的衣冠。
宫人们对这样的事情也不以为异,有太多不知名死去的宫妃,不过都是拿了衣冠安葬,因而操作起来也是熟门熟路。
可是在姬蕊儿看来,却是晴天霹雳一番,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她愣愣的半日不能言语,生养死葬,为人儿女,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哥哥在哪里呢,他到底是说怎么看着母亲的,竟这样生死不明?”
姬蕊儿心里转出了千百个念头,她不知这深深的宫廷,竟是这样的暗影重重,这样处处藏着杀机。
观德殿,蕊儿想着还是只能去观德殿问个明白了。
如今的哥哥,也不是往日的哥哥了。
虽然他还是自己的兄长,对自己充满着关切,可是这一切都有着另一重衡量,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而是皇帝对臣子,对一个可以去和亲的臣子。
这个臣子有用,而且得务必保证她好用,那必要的关切则是少不了的。
观德殿外,阳光亮的晃眼,可是姬蕊儿却觉得这和那一日在平城郊外的黄昏是差不多的光景。
不管是白天还是黄昏,是光明还是黑暗,她都感觉不到了。
就连身上的炙热,连同炙热带来的汗水的粘滞感,还有皮肤被汗水浸泡后那一丝丝的痒和刺痛,也仿佛都感觉不到了。
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这个身子只是一个阻碍,不能让她尽情的在九州大地上翱翔。
她曾经有的一千个梦,现在都一一破碎了。
她的翅膀被剪去了,她的梦想也被撕破了。
一步一步,她慢慢的走进去,见到的宫人都对她行礼如仪式,她也不去理会。
哪怕那个含着笑脸的人,仿佛是宫里的大总管。
清池看着蕊儿殿下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本来想要上前搀扶一下,却看到她眼中的那一丝冰冷的决绝,连忙吓地缩回了手指。
看样子,这个公主被舒太妃的死讯打击的不轻。
按理说她们并没有在一起生活很久啊,清池并不能明白这种母女之情,毕竟他从小已经没了父母。
他能体会到的最深刻、最连接紧密的感情,就是跟华少的了。
那是两个少年冬夜里互相温暖的情意,那是两个青年在人生路上互相照亮的情意,但终究不是血浓于水,不是彼此依附。
清池让小徒弟先进去报信,自己跟着蕊儿殿下,亦步亦趋,一点点往进挪。
仿佛观德殿里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一个如同深渊般的真相,那般幽深,那般骇人。
姬蕊儿的鞋子还来不及换,上面还有脚趾磨破的点点血痕,仔细看去,竟如同枯枝上的灼灼桃花,耀目的很。
清池在一边看的心惊,这个明媚的少女,从来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这几个月间却经历了从天堂到地域般的折磨。
她先是在春日里同哥哥去宾州巡幸,见到了那个让她一眼难忘,从此垂青的定海侯,谁知这才是劫难的开始。
夏日才刚刚开始,就有了乌延国的请婚国书,皇帝陛下还竟然应了。
接下来就是没有休止的礼仪训练,本来是为了册封大典。
可是到头来,册封礼尚未等到,便先等到了乌延国的来使,那来使胡子拉碴,却说擅长绘制小像。
这可是鸿音王朝从来没有过的规矩,皇帝陛下竟然也应了。
端坐着让人描画容颜,像一件商品似的被挑拣,平生从未有过的羞辱,却换了一种名目,让她堂而皇之的接受,不得拒绝。
这个公主,不做也罢……
她曾萌生退意,她曾擘画大局,然而此刻,她终究是显出了小女儿情态,只是一个失恃的少女。
等她踉跄的进入殿中时,只见哥哥端坐在案前,御案上堆满了各种奏章,他从那成堆的奏章中,抬起了那种英俊的脸。
“蕊儿,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声音是那般熟悉,又是那般陌生,明明是自己的兄长,是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兄长,可是他穿着的袍子上缀着龙纹,他的头顶戴着王冠。
他早已不是姬繁生,而是鸿音王朝的宣德帝了。
“哥哥,母亲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栖云殿里只是衣冠?”
姬蕊儿没有请罪,也没有解释自己去了哪里,反而是先问起母亲的事情。
姬繁生叹了一口气,“蕊儿,母亲在红枫寺染了时疫。
很快,很快,大概就是你离开昊京那一晚,她就在无名高热中痛苦挣扎,第二天就走了。”
蕊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