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复朝之后脸色越发阴沉,只有一次翰林院的姜学士进献了一本前朝的治国方要,皇帝让他上前去,所有人都以为姜学士要触霉头了。
皇帝却忽然冲着他笑了,还赏了一件孔雀翎的披风,说夜里读书冷,让他注意身子。
言语虽然简单,但透着对读书人不一样的尊重。
小德子亲自送上了那件披风,还脸上堆着笑。
众人皆是愕然,唯独姜学士大大方方的谢恩领了披风,还回家做了一首颂圣的诗,贴在九仙门外的宫墙上。
一干人等都去参观,那书法遒劲有力,颂圣的时候又是真情实意,连太学的读书郎也前去凑热闹,说是风雅无双。
鸿音王朝甫建立之际,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对读书人甚是尊重,特下圣旨,凡有对朝廷的谏言,都可以秉笔直书,九仙门外的宫墙可任意张贴,定期会有司案太监整理了上达天听。
一时间,言路广开,君王虚心纳谏,整个王朝都蒸蒸日上,一派欣欣向荣之气。
随着年深日久,天下坐稳了,这皇帝的颜面就开始值钱了,九仙门外慢慢寂寥下来。
尤其是先安烈帝虽是一个仁君,却最恨酸儒,所以九仙门外的宫墙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过新作了。
姜学士这一个热情洋溢的举动,感染了很多学子,大家对年轻的皇帝开始真心倾慕起来。
也有那多疑的人,暗地里嘀咕,姜学士这个老东烘怎么忽然开了窍,就是安烈帝时,姜家作为国戚,他也没有逢迎过。
怎么如今,忽然开始颂圣了?这里面一定有鬼。
但疑惑是疑惑,一时间,新帝重视文教的形象就算是树立了起来。
加之,皇帝要开恩科的消息仿佛不胫而走,无数的学子又对前途开始充满希望起来。
安烈帝时,最恨酸儒,他常常说酸儒误国。
每年虽然也有科举,但往往选中的人极少,而且朝廷给科举出身的官员的官职,都不高。
照安烈帝的原话就是,“酸儒们只知道皓首穷经,真正的治国,他们懂得什么。学问再好,也得从九品小官做起,磨好了性子,知道了进退,才算堪用。”
朝中自有许多人去附议,历来朝中勋贵的子侄,都可以靠恩荫直接入仕,而且做大官的居多。排挤了那些读书人,那贵族子弟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和职位。
唯一的例外,就是左相许霆亨了,他也是科举入仕,但不知怎么,就入了安烈帝的眼,说他器宇不凡、堪当大任。一步一步,竟熬成了左相。
也有江湖传言,说安烈帝看中许霆亨的根本不是他的状元之才,而是姜皇后给他算过星命,说他对大周极有裨益。
但不管怎么说,科举入仕对普通人来说,都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新帝却将这个梦拉到了面前,让大家都能亲眼看见,他是多么重视文教,多么喜爱读书人。
或许,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就此开启,
二月里,朝廷事情多,户部开始计算去年水灾减征的税粮,堂倌们算来算去,竟有一个大窟窿怎么也填补不上。
尚书大人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就是来了清池这里,也是拧紧了眉心。
随着脚步声,一个女娘端了上好的酒进来,人还未到,一股子香气就扑面而来,谭知进伸鼻子嗅了嗅,口中讷讷着“罗浮春,真的是罗浮春啊。”
接过酒盅,一气都倒如喉中,随着金黄色的酒液流入身体,他的神情也舒展开来。
清池倚在窗边,缓缓道:“谭大人,你可想好了?”
谭知进默然了片刻,遥望南方拱了拱手,“但听吩咐罢了。”
清池回转身来,笑了笑,“这一瓶罗浮春,大人都带走吧,以后的昊京可是找不到这种好东西了。”
不久,户部发了明文,所有酒曲统一朝廷调度,商户缴纳酒引之后,才能在榷酒司领牌使用。
私自贩卖者,以谋反论处。
坊间顿时炸了锅,酿酒本来是各个酒楼的独门生意。
后来有些小作坊也跟风做起来,西域来的葡萄酒最是热门,反而比本土的高粱酒还要好卖。
买的人一多,酒坊就多起来。
这市面上,别的不说,独是酒的生意,一年总有几百万两的进项。
朝廷这下一把抢过去,不少酒楼老板叫苦不迭,但生意总要做下去,无非是替人做嫁衣罢了。
榷酒司主使认命了一个户部的詹事过来主理,又从内廷派了大太监来当榷酒副使。
接着天威,一切慢慢上了轨道。
月余之后,光是昊京一地,就收到了三十万两榷酒银,其他州县的榷酒司务官也都已经指派妥当,陆续启程。
会宁郡传来若水的消息时,新帝半依在龙椅之上,对那几份简报不置一词。
这一次大家也仿佛学乖了,再也没有人喊着要去讨伐,只觉得山将军若是只在沿海转悠转悠,那也没什么大碍。
只要她不到昊京来,那自己的位置就稳稳的,何必捅那个马蜂窝嘛。
昊京的春天在酒商的抱怨中就要过去大半了,裴少将军的凯旋之师也在暮春时分抵达了京畿。
一切通敌的流言不攻自破,左相也开始不再称病,意态也更加昂扬,倒是右相的面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骠骑将军走在街上的时候,也不再像往日那样前呼后喝,自从被杖责,官员们也都知道他失了圣心,就是以前得宠的愉贵妃也跟着被冷落了。
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