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从宣召了望舒进宫,就给她封了襄赞礼仪的女官执事,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她的来历。
但区区内庭女官,不过类比外朝八品小官,便也没有人做大文章。
何况新帝登基两年来,四海已经慢慢安定,春天也成功地击退了边患,开始恣情畅意一些,大臣们就是有不满也只能先藏着掖着、忍着受着。
没有第一个人冲上去批龙鳞,其他人就当不闻不见。
谁也不愿冒那个风险,因而皇帝耽溺于三圣教这件事情,大半年来都没有人敢上书直言,大约是觉得不过是宫廷内闱之间搞的小把戏吧,不值得公开讨论。
但钦天监失火,望舒被提拔为钦天监大祭司,她就再一次成为了焦点人物。
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但是钦天监这样的职位,历来都是由神圣婆罗洲的星相世家来担任,哪有让外人染指的道理。
但望舒从九州而来,又深得皇帝信赖。
最奇怪的是,这一次,姜太后也没有说任何话。
也许,白恒的离去,对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别人虽然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自己苦苦支撑数年的鸿音王朝,气数真的是要尽了。
玉芝山的秘密,不知还能隐藏多久?
姜太后秋来,身子越发的不好,随着皇帝笃信三圣教,她也从起初的欣慰变为忧心。
望着姬繁生的身影,她总是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年轻女子,竟然有一天,也老了,也心气衰微了。
自打望舒入宫,姜太后就一直悄悄的看着,她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望舒却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三圣源于对光明的向往。
日月火,同为三圣。正如她的名字,望舒,就是迎接光明之意。
在九州悠久的传说中,望舒是给月神驾车的人。
她不远万里来到神圣婆罗洲,就是为了光大三圣教,让神圣婆罗洲的每一片土地都能沐浴在三圣教的光辉之下,让这里的老百姓也能得闻三圣教的福音。
但她知道仅仅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云婕妤就是一个可以合作的聪明人。
鸿音王朝的观星术,实际上也是源于三圣教的一个分支——拜月教。
数百年绵延下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各种组织,但三圣教总廷对他们依然有着无可匹敌的号召力。毕竟,三圣教的力量在几百年信众的不断加持中,越来越强大了。
衡英入宫之前,也已经听闻了很多望舒的故事。
两个人一见如故,在幽深壮丽的碧霄宫里,衡英拉起望舒的手,“谢谢你来找我,整个神圣婆罗洲,没有比我更适合弘教的人了。”
望舒抽出手,规规矩矩地拜了一拜,“云婕妤,您修的是拜月,并不懂百姓的疾苦。可能,陛下更合适一些。”
衡英轻轻的笑了,“是呢,我不懂人间疾苦。我只要保住陛下的帝位,也就保住了你的三圣教。”
一语点醒梦中人,望舒听到云婕妤的话,立即明白:皇帝如今并没有坐稳帝位,一切都急不得,还是得听云婕妤的话。
“是,望舒愿意听云婕妤吩咐,为了陛下,也为了我自己。”
黄昏的时分,皇帝收到一个奏章。
他看了几行,捏着奏章的手指就开始颤抖。
小德子在一边,忙劝道,“陛下,莫生气,这又是哪个大臣上了什么饶舌的奏章,让您这般气恼?”
皇帝横了一眼过来,小德子自知失言,忙磕了一个头,才回话道。
“小的多嘴,陛下您别生气,有什么事情,明日朝堂上再说。”
说着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发抖。
景云在一边看不过,放下手中的条陈。
“陛下,若是为了朝贡的事情,打发礼部再议就是。林加国就是这个德行,每次打着朝贡的名义,总是要来打秋风的。先帝在时,也是优容惯了,到让他们蹬鼻子上脸起来。”
景云说的漫不经心,但他深知,能让皇帝气成这样,肯定不是朝贡这种事情。不过是说来,让皇帝缓和一下心情。
果然,皇帝把手里的奏章扔了过来,“你且看看,这是大臣该说的话吗?”
景云拿起来瞄了一眼,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就大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范御史又犯了迂病吧,没事就上折子说要减赋税,重民生。也就罢了,书生多半如此。念着他总算是怀着好意,想替百姓说话。今儿倒好,指摘起大祭司来。”
景云反手就把那奏章,扣在了案上,还敲了几下。
“他何德何能,还指摘起望舒的功过?剿灭右相的时候,范御史安在?还在家里跟小妾赏花吧。这时候出来批龙鳞,真以为自己是个忠臣了。”皇帝越说越生气。
景云一笑,“陛下何须动怒,这种奏章留中不发也就是了。若拿出来让议论,朝中大臣又以为多大的事情呢。”
“也是,不过任凭他怎么说孔圣人的好,朕可是不入儒教的门了,省的变得与他们一样迂。”
“陛下说的是,儒教中人,多半好礼尚义,但真做起事情来,又难以堪用。像大祭司那样的人才,我们鸿音王朝才是急需的。”
“你倒是明白,这样,你替朕去传个口谕,让范御史也消停消停。”
“是,陛下放心,我这就去。”
入夜之后,望舒摆好了各种典仪的用品,邀了皇帝来碧霄宫拜月。
玉姒听到消息,也以探望衡英为名,来碧霄宫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