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宝玉一口猜出是宝钗。
迎春面上全是莞尔,欢愉笑着。惜春年幼多稚嫩几分,更觉有趣。
黛玉亦是捂着嘴吃吃笑着,面上全是无忧无虑的快乐。
宝钗见宝玉猜出是自己,自然觉着有趣,身边姊妹皆笑,如是略带羞赧腼腆的笑了起来,矜持且合群。
宝玉顽得尽性,又觉有几分倦乏,便对屋内一众姊妹笑道。
“我们去那边坐会儿罢。”
少年人的精力充沛,故顽起来没有拘束节制,常常兴高采烈,不知不觉耗尽了大半体力。
宝玉如此,黛玉探春亦是如此,此时也觉有几分累惫,俱是臻首赞许。
依宝玉所言,几人围坐在茶桌前,靠的紧密。
茶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茶点,一是山药枣糕,一是今年秋天新制的桂花糕,余下一盘则是仿制宫中做的一口酥。
皆是摆放精巧,一一码在碟里。
宝玉吃了口茶,脸上含着难以抑制的小得意。
“家中的姊妹,我日日夜夜相见,如何会认不出猜不到。”
探春不服宝玉得意,开口讽刺道。“不是看宝二哥你太笨,姊妹们实在看不过去,这会子你还那转圈呢。”
探春说的有趣,屋内一众姊妹皆哈哈笑着,宝玉虽然被探春说的有些羞恼,但他待家中姊妹惯来温柔忍让,从来不肯大声粗鲁,尴尬地挠了挠头,木然笑着。
迎春笑眼望着面前对坐的宝钗,一如花中之皇,含苞静立,端庄大方仪容美不胜收,心里只赞叹于天底下竟有宝钗这般的女子。
“薛妹妹在家中,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宝玉闻言激动,连连笑道。“是了,宝姐姐在家都顽些什么,可是同这边一样,与姊妹兄弟们一起顽耍。”
座上贾家诸姊妹皆将目光投向宝钗,悉心体贴说着家常话,只其中一人异于常人。
黛玉静静坐着,目光并不看向宝钗,袖下手捏裙摆,目光里只望着面前那个同宝钗说笑,满脸欢快神气的面孔。
黛玉自那年入身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
宝玉亦在孩提之间,视姐妹兄弟皆出一意,其中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有言和意顺、略无参商,相好非常。
黛玉尚且未知,亦不必说什么男女情愫,但若有细心之人留神细察,便不难发现,其眼中心中,俱是宝玉一人的身影。
宝钗听闻迎春宝玉所问,微微凝噎,只思顾片刻,随即秀妍一笑,这一幕婉如玉兰花开,水仙绽放,道不尽的光彩照人。
“我在家中只两个哥哥,男孩子们顽的东西我哪里愿意去顽,平日里都在家里,跟着母亲做些针线女红,不曾有这边人多姊妹相伴的有趣。”
如是说道,贾家姊妹皆是一片轻呼,她们自小便是姊妹兄弟相伴着热闹长大,不曾体会过独身一人没有兄弟姊妹的感觉,只道难怪宝钗与她们如此截然不同。
探春说的贴心,拉过宝钗的手,巧笑言兮。
“宝姐姐来了这边,便有我们这些兄弟姊妹,自然比往日热闹些。”
宝钗心下知晓探春好意,笑着点点头。
“我也喜欢热闹,同姊妹们一起比在家有趣的多。”
座下迎春惜春亦觉宝钗同她们姊妹大有不同之处,却不是同情怜惜宝钗无人相伴,只是一片敬佩尊重心意。
仅仅数日,便让贾家姊妹察觉到宝钗之不同凡响,不说待人接物处处体贴有礼,亦有一份独有的尊重大方,让人不敢轻易小视。
但若只是尊重大方,还不足以道出宝钗的难得之处,难得的是宝钗最是大度宽厚,时有设身处地为他人思虑,说话柔顺,处处贴心。
这般道理或许贾家姊妹道不出来,但相处之时,自然而然产生的舒心,怎能不让人对宝钗心生好感,称赞这薛姑娘如此可敬可爱。
宝玉向来认为女儿是水做成的最是贵重高洁,道男儿都是污泥捏的最是臭不可闻。在外面是一副蛮横荒唐模样,回到家里却又是一副知礼聪慧模样。
追其缘由,并非是什么别的,不过是所对之人不同罢了。宝玉最怜惜女儿,对待男子或许态度恶劣,但面对着一帮在他眼里水做成的清贵女儿,从来好言软语,小意相对生怕有所怠慢。
只丫鬟尚且如此,如今见了这宝姐姐,就更是目直神痴,心里只道昔日自己所言果然真切,女儿家本就是天上的仙魄下凡,比那些污浊混臭的男子高洁几万倍。
宝玉笑着将桌上的一口酥推到宝钗面前。
“这一口酥最是香甜,姐姐吃一块尝尝。”
宝钗尚且还好,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浅笑着道过谢,玉指捻起一块那小小的酥饼,素目打量着。
淡黄色的模样,看起来同桂花糕并无出入,不过是两侧开了口能见着里面的馅料。
手里捏起来便又糕点的油腻触感,酥面上还撒了大小如一的芝麻。
一口酥原是宫中皇宴里的点心,贾家常有在宫中领赏宴的,回来家中,便按其样式,又问过宫内人配料,回来依样炮制了这些点心。
黛玉本来浅浅含笑,眉眼如花朵绽放。恰逢面前一幕,没由来的心头一堵,却又道不出其中的道理,只是眼涩喉干,心情忽然低落,再也找不见原先的清越笑容了。
宝钗之前的诧异,是有其中的道理的。宝玉谁都没喊,只喊她吃这点心,一则实在是有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