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姊妹将目光都放在静静坐着的贾环身上,目光里透露着几丝不忍。
这样的事儿,若是放在她们身上,恐怕真真要心里怄死。
迎春探春等姊妹自然知晓内宅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不知是哪个混账管不住嘴,环兄弟不知觉间,便传成了荣府里的笑话。
原是传出贾环在外读书,回来却连个童生都不是,实为粗笨蠢愚之人,万般可笑。
众口相传,事情就慢慢变了味。童生是什么,不过是最简单的那些四书学说,纵然是再蠢笨之人,也不至于特意外出求学两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只看看贾家义学里的那些蒙童,其中大半都是考过童试的,可见童试哪里有什么难得。
如此众人心中自然有了那些猜度,这个环三爷,恐怕是个贪玩懒惰,不思进取之徒。
再传过一遭,其中诽谤更甚,有那好言主子丑事的下人,只凭自己空想,传出环三爷在外两年,说是读书,恐怕成日都在斗犬赌钱,喝酒押妓,同那些不正经的泼皮厮混。
人云亦云,明眼者对此嗤之以鼻,那环三爷不过将过九岁生日,押妓?也不嫌荒唐。
流言传的多了,府上人虽然大多数是不明所以的,但听的多了,便对贾环抱着一份不好的感官。
如此,贾环在府上的名声臭了。
惜春的那奶嬷嬷恐怕也是听了他人的胡言乱语,心里私自揣度起贾环来。
迎春探春只对贾环抱着一份心疼,平白地就被扣上了纨绔子弟的帽子。
她们虽然许久不见自家这个环兄弟,心里却明白环兄弟的品行言行,那样一个深居简出的人,怎么会如他人所说的那样。
黛玉的目光投在贾环的脸上,抿着嘴发呆。
贾环面上神色很平静,并不言语。
正应了此时屋内众姊妹的猜测,环兄弟纵然面上没有什么的,心里恐怕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呢,那起子传流言的黑心下人,真真可恨。
只宝玉一人神色慌乱,极端的不自然。
旁人不知,他心中是最清楚的,府上的那些混账话,是起源于他那里的。
他哪里想得到会变成这般,自己不过是笑言了一句老三愚笨,读书读不出名堂。却被那起子混账下人传成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
宝玉此时真真恨死了那些长舌婆子,垂着眼帘不看贾环,心里既对贾环愧疚,又分外的心虚。
就在各人心里想着心事之际,贾环醇厚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迎春黛玉抬眼望去,却见贾环面上微微带笑,对着惜春温声说话。
“没关系,嬷嬷说的是对的,不该同那些不知上进的人顽。只是嬷嬷说不让四妹妹找我,可没说不让三哥哥去找四妹妹顽。
以后不用惜春来找三哥,三哥去你院里找你顽可好。”
小惜春原是一片纠结难过,听见贾环想出了这么个好办法,登时又开心起来。
是了,嬷嬷说不让自己到三哥哥院里去,可不能拦着三哥哥来找自己啊。
“真的吗?三哥哥可不要哄人家。”
贾环微微点头,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惜春,轻声笑道。
“三哥哥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
同贾环勾过手指,小惜春才将原先的苦恼抛至脑后,心情又快乐起来。
屋内众人,除了懵懵懂懂的小惜春,还有心虚的宝玉,其他人皆是诧异地看着贾环。
迎春、探春、黛玉虽然诧异,但想一想又觉着合乎情理。环兄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总会做出让人意外的举动。
这样的事情,放在旁的身上,恐怕真要破口大骂,委屈痛哭的。
不想贾环却这么平静,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贾环虽然对这件事觉着意外,但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没什么精力放在这种破事上。
放下这些琐事不想,笑着同迎春她们轻道。
“姐姐们可有好些日子没到我那院去了,莫不是嫌弃我了。”
探春看着贾环面上的神情,笑容里掺杂着的小落寞与责怪,好似他真的很伤心一样,噗嗤一声笑了。
众人心情原还不轻快,但见着贾环脸上的小表情,登时烟消云散了。
迎春笑着伸出了柔夷,玉葱手指点在贾环的脑门上。
“少作这幅怪样,你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怕是巴不得我们一个别去,省的扰了你的清净。”
贾环又作出一副被人说穿心思的尴尬神情。
黛玉只觉贾环这幅神情有趣,咯咯笑着。
只闲聊了几句,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贾环便辞别了众人,言有事需要外出。
众姊妹虽然皆出声挽留,却不能起到成效。心中只道迎春先前所言果真贴切,只坐了这么半刻就要走,可见贾环真真是个孤僻性子。
贾环不曾戏言,他确实是有事要外出。
慢慢地走在荣府里,贾环的眉头微微皱着。
不是因为惜春的奶嬷嬷之事,亦不是因为薛宝钗之事。
只他方才与林黛玉的短暂接触过程中,能清楚地察觉到,林黛玉此时的心态很健康。
贾环此时心里所想的,是外面镇国府的那位一等伯,牛老爷。
昨日让钱槐去镇国府下了拜帖,只稍后不久,自己就要同这位牛老爷会面了。
说实话,贾环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比不过国公爵位,但一等的爵位,已经是大梁勋贵人家里拔尖的贵族了。
只看荣府贾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