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楼贵妃心胸再宽广,在顾忌皇后娘娘和太后的喜好。也要下手出了一下子气。
果然楼家人出手了。
林熙蕙没被宫廷宴会邀请,也没穿进宫觐见的公服礼服,而是穿着小丫鬟的宫服,但宫里人都是人精,自是猜出来像她这样年纪不到二八的小丫鬟多是命妇的家眷混进来见世面的,当然不会为难她。
但楼家人出手,宫人为难林熙蕙,她碍于此时身份,也不得不忍了。
夏日的夜本是繁星满天,燥热不安。但今夜却乌云压城,漆黑一片,宫人为了保持宫里的亮堂。在御花园的亭子,假山,树木上挂满了宫里。
可惜今夜的风又反常的大,呼呼吹过,总是将宫灯吹灭。宫人们不得不不停的点燃纱罩里的灯。
林熙蕙此时便被几个装聋作哑的宫人故意指使点宫灯,她冷着脸被安排在堆秀山不远处的古树林里点宫灯。
御花园的古木乃是前朝女皇栽种的苍松柏木,到了大胤朝宪帝年间,已经有近五百年历史了,枝高叶茂,各色宫灯挂上去像是穿上了艳丽的衣裳。煞是好看。
三两群闺秀结伴走在树林里,言笑晏晏,裙摆穿过密林。忽隐忽现,有种动静皆宜的美感。
林熙蕙却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她被两个怎么解释也说不通的嬷嬷安排在密林里点宫灯,还道点不完,不许离开。
林熙蕙不想做。但又怕挨了老嬷嬷的揍,更主要的是闹大了。她的身份揭穿了,说不准和甄玲几个死丫头一样的下场。
“蕙娘不过是被指使教训一下,当做宫女使唤一个晚上,总比甄玲几个毁了一辈子强。”
甄珍离了绛雪轩,就遇到了甄玲身边几个玩伴,听了她们叙述,三两句就猜到了里面有林熙蕙手笔,实在是林熙蕙的挑唆不算多高明,只奈甄玲几个心机本不重,又一心把林熙蕙当做自小的伴当,不设防,处处听了她的话,才惹了事端。
甄珍对林熙蕙本没情分,心里又不耻她算计自秀妹,如今对林熙蕙被宫里老嬷嬷戏耍,不仅不同情她,反而惋惜受她算计的。
甄珍短短一句话,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闺秀有几个是傻的,就几个字,便知道甄玲和楼玉妧宫宴上大大出手有林熙蕙的手笔。
“楼秀十三个秀到底是可惜了。”
李荀棐淡淡感慨,宫宴上皇后发落,不仅仅是她们打闹破坏了宫宴,更多的是家中长辈朝堂上的做派,惹了今上不满而已。
哎,自古女子难为,爷们犯了事儿,受牵连的多是家属。
“好在楼家是大度的,否则可惜的是十四个了。”
崔明椘性子一向明朗,善解人意,她见亭子里气氛沉闷,立马掐着两朵含笑,递给甄珍和李荀棐,调笑道,“惜花人岂不是又多了一分心伤。”
前朝末年,有个才华横溢的诗宗名韩偓,有一首“皱白离情高处切,腻香愁态静中深。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临轩一醆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的《惜花诗》,内里暗藏了自怜身世,亡国之恨之类的情怀。
可偏偏今朝,有个叫做韩离的纨绔子弟,自诩是诗宗后裔,最爱做惜花人,处处沾花惹草,闲逛青楼教坊,愣是将诗宗的《香奁集》改成了淫诗浪曲。
惹怒了韩氏宗族,将他出了宗。
他身无分文,被从前青楼相好绾娘子收留,没想到这个吃娘子卖身银子的惜花人,最后辣手摧花,将绾娘骗出去献给了反贼逆王韩王,绾娘抵抗不得,顺从韩王,只求宫刑韩离,让他成了名符其实惜花人。
世人皆嘲笑他“东施效西施,自诩花中仙,浪花丛中探,惜花人不惜花。”的假惜花人。
李荀棐噗嗤一笑,“你倒是个促狭的。”
“歪管促狭不促狭,咱们今日也算火里来水里去的转了一圈,还是好好抱住身家性命来着。”崔明椘感慨道,这宫里果真不太平,才一会儿功夫,就折腾出这么多事儿。
众人亦心有戚戚,安若素拍拍心口,直道,“今个贵妃娘娘发难,皇后发怒,可真真吓煞我了。咱们也算是幸运得多了一节,没受了迁怒。”
“这宴上那么多贵妇闺秀的,要迁怒娘娘也迁怒不来。”甄珍心里替自己姨母委屈,反驳道,“再来娘娘做事自有章法。”
这提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众人皆不敢揣测,甄珍提了敏感话题,众人皆不语。
崔明椘打圆场道,“要说幸运,还是这林家四秀幸运来着。宫里盘查身份,她躲了过去,楼玉妧的事情,贵妃身子不便,碍于诸多,也不过是戏弄了她一番,便了事儿了。”
李荀棐冷笑一声,“这不见得,你们看……”
沉默的林熙菡一抬头,张口一呼,“四姐姐。”
只听古木林一声炮竹声,连着的宫灯,瞬间烧了起来,而趴在架子上给宫灯点火的林熙蕙,摔了下来,整个发鬓都燃了起来,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旁边那个看守的老嬷嬷呼吁一群宫人,瞬间将火熄灭,又蜂拥对着林熙蕙又踹又打,好似帮着灭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