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刘芊早已有了准备,便说道:“阿翁认为,路上之事,乃是河南尹所为?”何皇后兄长何进,正任职河南尹。
天子反问道:“还会是谁?”
“孩儿与何家之事,朝野皆知。若孩儿当真遇刺,则天下疑之。如今的河南尹,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刘芊所言也是心中所想,年纪虽小却饱尝人间冷暖的她心思透亮,为何进解了围。不过她这话也暗含另一层意思,如今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以后呢?
天子听出了刘芊话外之意,想来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暂时放过何进,他笑着说道:“芊儿长大了。”摸了摸刘芊那才长到自己胸口的头,想了一想,又说道:“阿翁知你与太后亲近,故而还住在永安宫。稍晚阿翁会在永安宫设家宴,为你接风。”
永安宫是董太后居所,虽说是位于北宫明,却是建在北宫宫墙之外,相对来说宽敞、独立。一来刘芊从八岁开始一直住在那里,住了三年,直到两年前与刘协迁往河间。那里环境熟悉,住得也舒心。二来,也与当年一样,在太后身边更能保障刘芊的安全。
却说太学之事了结之后,姜泫和袁绍、曹操等人便算是认识了,袁绍将许攸、刘备与姜泫逐一引荐,许攸倒还好说,却不想这不起眼刘备却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引荐拜谢之后,姜泫也理所当然地要设宴再谢过诸人,袁绍、曹操自无不允,许攸和刘备也乐得与姜泫结交。
雒阳内城外城以城墙相隔,内城除了诸多宫苑与各处府寺,剩下的也都是达官显贵的宅院。至于城外,城北是接连邙山的郊区,偏僻荒芜;城西有金市,三教九流汇集之处,人流杂乱;城东有马市、农市,多贩夫走卒、行商苦力;只这城南,坐拥太学、滨临洛水,乃是fēng_liú学子、富商巨贾云集之地。
一来因为城南富贵,二来也是就近,三者城外还没有宵禁,所以姜泫便欲在城南寻一处设宴。
大街从开阳门笔直延伸至洛水,街面有十几丈开阔,时已初秋,天色渐晚,清风徐徐,倒也有些秋高气爽。街道两旁,两排百年古树相夹,树干苍劲拙朴,木叶萧萧飘落,大街两侧店铺栉比鳞次,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还价讨价,吆喝起伏,繁荣而又热闹。
五人并肩而行,史阿和荆纬又买了一套车马,将荆蓁安排在车里,跟在后面。几人谈笑甚欢,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能看见洛水的码头,遇到了颇为奢华的一处酒家,是一座三层木楼,古色古香,楼前斜挂一面写着“怡春坊”的酒旗迎风招展。
酒坊门前,侍立着两排青衣酒保,能做这一行当的眼睛都尖得狠,见来的几位客人,尤其是袁绍、姜泫都气度不凡,曹操、刘备衣着华美,许攸也端着豪门士子的架子,知是贵客,殷勤相迎。
姜泫问过酒保,知道这酒坊前店后宅,后边一整条巷子都是出租的宅院,便租了一处,让史阿和荆纬先带着荆蓁和车驾搬进去休息,之后再来赴宴。
几人在两名酒保的引领下进了酒坊,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一间雅间。这雅间与他处装饰不同,尽显西域之风。不同于汉地的低案长席,而是布置着两尺高的毡床和三四尺高的胡桌,这些东西在凉州已经成为风俗,在中原却是罕见,令身在异乡的姜泫大有熟悉之感。
雅间靠窗,里面摆放着精致的青铜、象牙饰品,木墙上描画着迥异汉地之风的绮丽花纹,还有如同蝌蚪小蛇一般的文字。
入间之后,姜泫推袁绍坐北边上首,袁绍哪里肯,互相推辞一番,便按宾主落座。姜泫又让袁绍坐西边位,袁绍推辞不过,只得就坐,许攸同座。曹操自称混迹雒阳时间最长,便陪姜泫东边落座,刘备则坐北边从宾之位。
见众人坐定,酒保便开始安排酒菜,又说道:“今日酒坊中来了几位胡姬酒肆的姑娘,诸君可有意让姑娘们过来陪酒?”
“哎呀!”袁绍本来不想让人陪酒,可是曹操怕袁绍拒绝似的,急忙先开了口:“甚好甚好,且先叫来。”
见曹操如此,袁绍与姜泫相识一眼,也只是无奈苦笑。许攸也在一旁调侃道:“孟德啊孟德,方才说去胡姬酒肆你不肯,此时一听说有胡姬,便原形毕露咯!”曹操也不反驳,坦然接受,众人闻之也是大笑。
胡姬未至,姜泫先端起案上那只晶莹碧绿的夜光杯,斟满了一杯赤红的葡萄酒,举杯道:“此第一杯酒,敬请诸位,以表谢意。”
袁绍和曹操等人谦虚辞让,只称不敢。姜泫固请,这才共饮此杯。
一轮酒尽,袁绍先道:“伯霈何必客气,那赵伯崇、张子清仗势欺人、扰污太学,众士子皆敢怒而不敢言,唯有伯霈挺身而出,临刀斧而不避,真少年英雄也!”
许攸也接着说道:“此等阉宦遗丑,假十常侍之威,在乡则祸乱乡里,出仕则败坏朝纲……”一说到这,许攸突然想到这句阉宦遗丑不是连曹操也骂进去了吗?瞅了瞅对面的曹操,见曹操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