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果然慈宁宫里传下懿旨来,照着孝庄的意思,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了。宫里人惯于拜高踩低的,一时间永和宫门庭若市,不过不再是冲着恭靖妃去的,而是纷纷去捧端嫔的场。
淑懿也随着各宫主位的定例,给端嫔送去了赏赐贺礼,端嫔收下之后,又从永和宫打发人来,还送给淑懿好些东西,有些是内务府为着她新晋了嫔位,赏赐给她的,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东西。
皎月看了笑道:“端嫔果然承格格的情,这些东西是小,咱们承乾宫也是常常能得着的,难得她这份心思!”
淑懿笑而不语,只慢慢地喝着云珠做的菊花酪,云珠正在拿了玉杵捣药,听得这话,停下药杵,与淑懿商议道:“娘娘要不要去永和宫坐坐,端嫔这些日子宾客盈门,应接不暇,只怕是有心也拔不开脚,来咱们承乾宫,娘娘先去看看她,以示结交之意,端嫔日后,更可以为娘娘所用!”
皎月眉间蹙着一星儿茫然,踌躇道:“可格格是妃位,她是嫔位,倒找上门去看她,会不会助长她的骄纵?”
云珠含笑摇头道:“端嫔不是那样的人,她若是个眼皮子浅的,也不会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去夜探静妃了!”
淑懿品着唇齿间菊花的清苦香气,笑道:“云珠说得没错,端嫔不是那样的人,可你适才也说了,她那里如今人多,本宫倒不宜这时前去,再过几日,等宫里人该送礼的送完了礼,该奉承的也奉承完了,再说罢!”
绵绵黄叶萧萧而下,本是秋寒初至,意兴阑珊的时节,承乾宫却处处繁花盛开,满院馨香流溢,大朵大朵的菊花绽放灿烂笑容,塔菊、绿菊、文菊、五头菊、吊蓝菊、大理菊、金绣球,把一片秋意萧索开成了春意盎然。
淑懿望着一院绚烂,淡淡的笑着,对皎月道:“你看,人与自然皆源自一理,都说秋日百花尽杀,却仍有这一片灿烂,开得生机勃勃,未必春日里没有绽芳吐艳的,就再也不会有馥郁芬芳的一天了。”
皎月眼波如水,声音脆如银铃,“格格是说端嫔么?”
淑懿看着她笑了笑,看见云珠捧了几只盒子出来,笑道:“都安排好了?”
云珠道:“都好了,到底是娘娘盯着收拾的礼物,雅而不俗,又件件价值不菲,端嫔得了,一定喜欢!”
淑懿清淡笑道:“礼轻情意重,到底有这份心意,比旁的都要紧!”
说着,叫云珠和皎月捧着东西,一径向永和宫而来。
端嫔早知道淑懿要来,已立在门前等了好大一会子,这时见秋阳澄澈下,丽影依依而至,忙支使贴身的宫女太监,去接云珠和皎月手里的东西。
端嫔翩然下拜道:“姐姐的大恩,妹妹做牛做马难以为报,又怎么能再叫姐姐破费?”
淑懿温和笑道:“上回给你送来些贺礼,谁知你回送的东西,竟比那贺礼还要贵重,原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贺你的,竟叫你破费了,这可怎么说呢?”
端嫔谦虚道:“妹妹这个嫔位,还不是托姐姐的福才得来的,哪敢再收姐姐的东西?”
淑懿嫣然笑道:“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你得着这个嫔位,是你贤惠善良,顺了太后和皇上的心意!”
端嫔明白淑懿的意思,是叫她别在太后面前生出结党的嫌疑来,当下便笑道:“姐姐请里头坐吧!”
永和宫的正殿周围,围着森森的参天古木,冬暖夏凉,此时秋意虽深,殿里却暖意融融。
淑懿将送给端嫔的礼物一一打开:见是一件青石缎四团夔龙银鼠皮褂,一对金莲花盆景簪,一条随金镶青桃花手串,一对掐金丝紫玉如意。
淑懿笑道:“这簪子和手串倒是平常,这皮褂是去岁伊犁将军贡的新疆鼠皮,宫里统共才得了两张,一张给太后做了皮袍,另一张皇上赏给了我,这玉如意是当年本宫的阿玛在关外任职,从一位佐领那里得来的,可是也巧,当年本宫的额娘得了风寒,求医问药,过了许多日子总是不好,用紫玉如意安枕不过三五日,那病就见了起色,很快就大好了!”
端嫔闻言,更是受宠若惊,感激道:“难得姐姐心意如此重,妹妹真是当受不起了!”
淑懿笑得清浅,“你既愿与本宫结为姐妹,往后咱们在宫中守望相助,又何分彼此?”
端嫔听了,也就再四谢了收下,因请淑懿去正殿用膳。一行人方要在正殿就坐,只见两个小太监架着正殿中的错金螭兽大鼎,吭哧吭哧的往外架,端嫔不由皱眉,薄责道:“不早些收拾,非要来了客人,你们又在这里碍手碍手的!”一面又吩咐纤梗将她卧处的绿釉狻猊香薰拿来,添上瑞脑香。
淑懿一搭端嫔手腕,笑道:“罢了,我也不想闻那药香气,咱们还是坐下吃饭罢!”
架香炉的两个小太监中,有一个伶俐些的,这时便抻头出脑的对端嫔道:“娘娘莫怪,不是小的们故意躲懒,实在是这鼎里的香灰,一月才倒一次,便要赶着午膳时,让出宫的车子运出去,不然一大堆香灰扔在那里,怕碍着旁人走路。”
这小太监回禀时,淑懿随意瞟了一眼大鼎里倒出来的香灰,无非是瑞脑沉香,又夹着一些白檀桂枝香樟之类,但是在鼎的底层,却似乎有些棕黑的粉末,并非寻常宫院里用的香料,淑懿一时好奇,便伸指沾了点儿出来,细瞧其状,不由暗暗心惊。
她转脸问端嫔,“这香炉是妹妹日常用的,还是原先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