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苏看着这个小宫女端着药碗满面愁容的模样,又看了看床榻上不省人事几乎要开始说胡话的福惠。
“你先下去吧。”雅苏从小宫女的手里接过了药碗,走到了福惠的身边。
福惠一脸通红,烧得十分厉害。刚刚冰好了的帕子放在他的额头上,几乎是片刻的工夫就又烫了起来。
“福惠?是我,福惠。”雅苏出声喊着福惠,似乎是试图唤醒一下福惠。
可福惠却还是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大清醒。
“皇阿玛,皇阿玛,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那些事情,不是三哥要去做的。是四哥,是四哥跟三哥说的。”
“三哥他,或许并不是想要违逆您。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梦中的福惠,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正不断地小声重复着这么几句话。
雅苏起初还听得不算分明,可渐渐凑近靠拢了以后,就听清了。
皇阿玛?三哥?四哥?
一提到弘时,雅苏立即就想起了那日九州清晏发生的事情。福惠下定决心去做最后的劝说,可弘时却已经死了。
那种无奈,和亲眼目睹亲生父亲的决然,应该让这个孩子的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吧。
加之昨夜的雨,皇后的病。他难免没撑住,自己也跟着病了。
可是…
“那些事情,不是三哥要去做的。是四哥,是四哥跟三哥说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弘历对弘时说了什么?亦或是说,弘历让弘时去做了什么事情吗?
雅苏猜不出来福惠到底想要说什么,只能又拍了拍福惠。
这一次,福惠似乎是有些反应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瞳孔里少了许多的神采。他呆了呆,似乎是在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片刻,才察觉到身边雅苏的存在。
“五嫂?”福惠艰难地开了口,猛然想起什么,问道:“皇额娘那儿?皇额娘那儿怎么样了?”
这孩子。自己都病了,可醒过来第一个挂念着的却是旁人。
“这会儿,宜夏姑姑正照顾着呢。”雅苏拿过药碗,盛了一勺子的药给福惠,道:“你先喝药。”
“你病了的事情,宜夏姑姑还没告诉皇后娘娘。未免她担心,你要快些好起来,然后去看她,知道吗?”
福惠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勺子里的药喝了以后,就直接伸手拿过药碗,咕噜咕噜毫不犹豫地就喝了下去。
喝完药以后,福惠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手中的药碗,没有说话。
雅苏咬了咬嘴唇,知道他这个时候怕是心情还不好。可她…能帮福惠什么呢?
“五嫂。”
福惠吸了吸鼻子,竟像是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一样,喃喃道:“我好没用啊。三哥的事我帮不上,皇额娘的病我也帮不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还生病了。”
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好呢。
往日里,皇阿玛和皇额娘都对他那么好。可他不仅让皇阿玛生气了,还在皇额娘生病的时候不能在跟前照顾着。
“五嫂…五嫂…我好没用。”
福惠心底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似乎是被压垮了。他趴在雅苏的肩膀边上,嚎啕大哭。肩膀不时地抽动着,不时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眼泪这东西,总是不大听话的。
有的时候想要忍住,可偏偏还真的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福惠哭了好半晌。也不知道是泪水干涸了,还是哭得累了,声音渐渐小了,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福惠,这都不是你的错。”雅苏摸了摸福惠的脑袋,说道:“咱们福惠的出发点,其实不也是好的吗?”
“只是这个世界上呀,人无完人。有的时候在做事的时候,难免无法做得面面俱到。但…但求无愧于心,将来不要后悔,就是最好的了。”
想做的事,只要不背弃道义,就去做吧。太多顾忌,只会让以后的自己后悔不已。
福惠现在做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在这个年纪,该做的那些事吗?
赤子之心,一腔热诚。
“是吗?”
福惠低矮着头,似乎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抬头看雅苏。
一张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泪水满脸都是。可眼眶里晶莹着的福惠,这一刻看起来似乎眼睛更加清澈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心思澄澈的孩子啊。
“是。咱们福惠呀,是最好的。”雅苏不断地说着,不断地安抚着。又拿了水过来,给福惠喝下。
高热,似乎是消退下去一些了。周圣通方才曾帮着福惠施针过,现在应当是有些效果了。
而再过些时候,应该就会完完全全地退下去了。
福惠醒来以后情绪上大起大落,折腾一阵也累了。雅苏便就帮着福惠掖了掖被角,他也就睡着了。
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的雅苏直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肩膀。
肩膀处的衣裳湿了半截,身子也僵得厉害。还好,她的坐姿还算不错,腹中孩子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先出去吧。”
看着福惠逐渐睡着,呼吸也均匀了不少。雅苏放下心来,才准备出去。
屋外,宜夏姑姑正候着。
“五福晋,八阿哥的情况如何了?”宜夏姑姑看着福惠睡着,自然不敢进去吵着福惠,便只能询问一下雅苏了。
“高热退了,应该还要休息一阵。”雅苏问道:“皇后娘娘那儿呢?”
“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