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银欢姑侄俩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庆妃理了理仪容,急忙起身拉着侄女去外头迎接贵妃。
齐贵妃没料到薛银欢居然又入宫了,眼神有些不善,但介于薛父的那条命,她即便再不满,这种时候也不能说风凉话,否则不仅自己掌管后宫的权利不稳,还会带累儿子被人扣上个“忘恩负义”的罪名。
“原来是银欢啊。”调整好情绪,齐贵妃面上重新染笑,“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去我那边坐坐。”
薛银欢行礼道:“刚来,准备见完姑母就去拜会贵妃娘娘来着,没成想您先过来了。”
庆妃道:“贵妃娘娘快里面儿请。”
齐贵妃抬步跨进门槛,在填漆罗汉床上坐下,上下打量了庆妃一圈,“本宫听闻你最近身子不适,怎么也不请个太医来瞧瞧?”
庆妃垂眼道:“老毛病了,妾身多注意休息就好,犯不着请太医,这么些年,苦药汤子喝得不少,闻到就反胃。”
“是吗?”齐贵妃抚了抚脑袋上的凤头金步摇,“今时不同往日,薛主事救大皇子有功,庆妃又因此得皇上宠爱,身子自然金贵,要真有什么事儿,可别瞒着本宫,否则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不好向皇上交代呢。”
庆妃应道:“妾身多谢贵妃娘娘挂怀。”
齐贵妃漫不经心道:“你身边这几个丫头偷懒耍滑不成体统,不如本宫做主帮你把她们都给换了吧,省得你看着心烦。”
门口的几位宫女闻言,齐齐跪在地上,一个个脸儿都白了,“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庆妃求情道:“还请贵妃娘娘明鉴,非是她们偷懒耍滑,欢儿入宫,我们姑侄俩想单独说些体己话,妾身这才把人给遣出去的。”
齐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说,是本宫冤枉她们了?”
庆妃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齐贵妃扬起唇,“有人告诉本宫,见到你吐得昏天黑地,庆妃,你觉得这是不是冤枉?”
庆妃心下一凉。
从庆嫔升为庆妃,她身边的宫女数量有所增加,但庆妃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怀孕这事儿,她只是偷偷让娘家跟来的丫鬟芷兰去太医院请了个信得过的小学徒来把脉,并未对外宣扬。
可这事儿,瞒得过外人,却瞒不了成天在她跟前伺候的宫女们,总会有人看到她妊娠反应。
薛银欢紧张得手心都惊出了汗。
庆妃定了定神,干脆直接跪下去,“不是冤枉,妾身有了身孕。”
“姑母!”薛银欢急切地喊了一声。
庆妃抬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齐贵妃脸上笑容变得僵硬,片刻后转为讥讽,“你倒是实诚。”
事已至此,庆妃只能如实说:“并非妾身故意隐瞒,实在是不足三月胎像未稳不宜外扬,妾身入宫多年头一胎,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还望贵妃娘娘能体谅。”
谷雨心里直骂,这贱人,皇上才翻过她几回牌子,竟然就怀上了,真真儿是个打娘胎里来的狐媚子。
齐贵妃不是个好性儿的人,任何能威胁到她儿子正位东宫的人和事,她都会有所忌惮和防范,虽说庆妃以前因为某些事被撤销绿头牌不得宠,可薛主事一死,皇上为了表现出对薛家的补偿,难免会对这个孩子格外看重。
不过,她没必要跟一个注定与储君无缘的皇子过不去,更何况,庆妃怀的还不一定是皇子。
红唇翘了翘,齐贵妃道:“你怀的正是时候,皇上最近很喜欢小孩子,他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会常来咸福宫的。”
省得他三天两头往端嫔那贱人处跑,她见一次就心梗一次。
庆妃暗暗给自己捏把冷汗,“贵妃娘娘代理后宫日夜操劳,皇上会来看您无可厚非。”
“那么紧张做什么?”见庆妃满头大汗,齐贵妃摇了摇手中的美人团扇,“还怕本宫因为嫉妒害了你腹中孩子不成?”
“妾身不敢。”庆妃讨饶。
齐贵妃低哼。
她是不乐意见到一个宫住着的庆妃怀了身子,更不乐意庆妃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可庆妃一旦诞下皇子,却会成为牵制端嫔和赵诺的一颗好棋。
皇上只是觉得亏欠了薛家,略作补偿而已,就算再看重,他也绝不会立庆妃的孩子为太子。
端嫔就不一样了,那位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皇上因为一个赵诺,对立储之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犹豫。
如果自家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齐贵妃绝对没话说,可熙儿那么优秀,连大臣们都一边倒地看好他,他却偏偏不得帝心。
这事儿就好似一根刺,一直卡在齐贵妃喉咙里,令她吃不好睡不安,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怎么才能让皇上对赵熙改观。
这下好了,庆妃有喜了。
帝王这把年纪,膝下仅有两位皇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子嗣。
只要在意,他就会常来咸福宫。
只要他来,她就有足够的机会慢慢磨,总有一日要让他知道,整个赵家皇室,再没有人比赵熙更适合当太子,当下一任帝王。
略略回神,齐贵妃抬手,“你起来吧。”
薛银欢忙弯腰去扶庆妃。
庆妃还未及开口,齐贵妃先道:“好好养着,到日子了自个儿去皇上跟前坦白,机会只有这一次,你最好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中途一旦出了意外,可别再指望有机会当娘。”
庆妃不知道齐贵妃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