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清没有在铺子里逗留,出来之后去了茶馆。
今儿年三十,多数人都回家祭祖准备吃年夜饭了,因此茶馆显得比较冷清。
见有客人来,说书先生愈发起劲,直讲得唾沫横飞。
陆晏清坐下来,点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他并没有认真去听说书先生讲的什么故事,注意力被邻桌那几人的说话声吸引过去。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当年闯下滔天大祸的陆小侯爷要回来了。”
“可不是嘛,人家有个公主娘,有个驸马爹,今上还是他亲舅舅,犯再大的事儿,还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了了,八十条人命算什么,便是八百条,只要想保,那都不是事儿。”
“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在漠北反省成啥样,可别回来以怨报德,祸害京城百姓,那可真是作大孽了。”
“我有个亲戚在五城兵马司当值,我听他说,那位病重,想见陆晏清,这才会让人去把他接回来的。”
“哪位?”
“啧,还能是哪位,自个儿琢磨去吧,我要是说出来,到时候一个脑袋不够砍的。”
那人当即反应过来,“要真像你说的,往后没了那位压着,他回来还不得翻天啊?”
“倒也不一定,不还有东宫么?殿下规矩严苛,天下皆知,他要敢闹,殿下断不会留他。”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刚歼灭了同济会,又来个混世魔王,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个年了?”
陆晏清安静听着,偶尔撩开暗色纬纱喝口茶,一双眼睛漆黑深邃,面上若有所思。
……
他的行踪,每隔一刻钟就有人禀报给赵寻音。
当听说陆晏清花钱出去打探消息,又听说他去了茶楼,赵寻音微微蹙起眉头。
今儿是除夕,她还以为陆晏清是拿着钱出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到头来,竟用在了打探消息上,他到底想做什么?
赵寻音突然发现,流放多年再回来,大儿子变得好陌生,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一处与他年少时的性情相似。
陆晏清再回到长宁侯府,赵寻音已经让人备好了去国公府的马车。
见到他,她佯装不知情,面上露出笑意,“晏清,你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陆晏清回答。
“哦。”赵寻音道:“你祖父祖母听说你回来,刚又让人来催了一道,让我早早带着你们兄弟俩过去。”
陆晏清直接回绝,“我不想去。”
“是不是累了?”赵寻音语调关切。
陆晏清便顺势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那好,不想去就不勉强,好好待在房里休息,娘去给他们拜个年,很快就回来陪你吃年夜饭,好不好?”
陆晏清默了一默,“不必顾虑我,你们吃你们的,我不习惯热闹。”
这话,让赵寻音不知如何往下接。
以前他最是喜欢与那些个酒肉朋友去外面聚会疯玩。
几年的时间,变了,真的变了,变得她这个亲娘都不认识了。
赵寻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没再勉强,让人伺候好陆晏清,带上陆晏礼就去了陆家。
柳氏盼孙子盼得眼都绿了,结果没见着人,她满脸的笑意瞬间塌了,“清哥儿呢?”
赵寻音道:“今儿刚回家,累着呢,让他好好歇歇,明儿年初一,一早我便带他来拜见祖父祖母。”
柳氏又问:“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瘦了?回来有没有听你话?”
赵寻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人家解释,含含糊糊应了几句。
柳氏便叹气,“我早前让人去宋家递了帖子,想着清哥儿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好好热闹热闹,不成想,婉丫头让人给我带话,说她今年实在太忙,丢不开手,就不来吃年夜饭了,在自个儿府上过除夕,这会儿清哥儿也不来,淑姐儿张罗了那么一大桌子菜还有什么意思?”
赵寻音没接话。
温婉不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早在他们乔迁那天她就直言不想看到陆晏清。
至于陆晏清不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赵寻音没坐多久就提出告辞,说这边的心意她心领了,儿子回京头一年,怎么着也得有人陪着吃年夜饭才行。
柳氏留不住她,只能让人送她出去。
赵寻音回到府上,就见豆蔻惨白着脸才院里来回踱步。
“发生什么事了?”赵寻音狐疑地望着她。
豆蔻慌张道:“公主,二少爷走了。”
“什么!”赵寻音震了一震,“大过年的他上哪儿去?”
“奴婢也不知道。”豆蔻直摇头,“挎着个包袱出的门,奴婢问他去哪,他也不理奴婢,门房拦都拦不住。”
这时,有飞鸽落到廊下的朱漆栏杆上,赵寻音认出是暗卫们传信用的飞鸽,便让豆蔻退下去,自己伸手把白鸽脚上的纸条取下来。
之前她让跟着陆晏清的那几个暗卫,直陆晏清出门就一直跟着,纸条上说陆晏清骑马出城门了,大致方向是去往宁州。
宁州。
看到这两个字眼,赵寻音忽然有些不安。
陆晏清如今的性子,她完全摸不透。
如果他去的真是宁州,那必然是冲着温广平去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走进屋里,赵寻音取来纸笔,研墨之后给暗卫回信,让他们务必把人给盯紧了,要有什么突发情况,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这顿年夜饭,她带着小儿子在家吃得没滋没味,如同嚼蜡。
次日正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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