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景珩望着那片水迹,低垂着头,默默地将杯子拾起来,放回桌子上。他轻声说道:“你饿了吗?”
君璧并没有回答易景珩,只是用那双空茫的眼眸望着远方,固执地继续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易景珩平静地看着君璧,许久才幽幽说道:“他死了。”
君璧心口骤然一停,但很快她的理智回笼,驱散了忽而涌现的惶恐不安。不过她的指尖依旧冰冷得微微颤抖,“我不信。”
君璧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出现易景珩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者是哭天抢地的激烈场景。除了那双失明无神的眼眸,她看上去冷静得可怕。
易景珩扯了下嘴角,发现脸有些僵硬,“信不信由你。”他从床边站起身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既然挡在你身前,自然是活不成的。”
易景珩想起自己到达时看到的那幅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君璧微微侧过头,好像在辨别易景珩的方向。窗外明亮的日光照耀进来,落在君璧苍白的脸庞上,却照不亮那双晦暗的眼,“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易景珩居高临下地望着君璧,没有否认,“是。”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始终在等待着。
君璧闻言,忽而笑出声来。她笑得莫名,让易景珩脸上也不禁出现一丝疑惑。“我当初真不该遇上你,又救了你啊。”她笑完,深深叹了口气。
易景珩静静听着,依旧不动声色。君璧不想再与他多言,将被子拽了拽,摸索着躺下,闭上了双眼。
易景珩在床头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才轻轻抚了抚君璧的发丝,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君璧就缓缓睁开了眼。她完全不信易景珩的话,苏景珩一定没死。系统既然并未提醒任务结束,那么目标人物必定还活着,虽然也有可能是指的“易景珩”这个目标人物还在,但君璧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
至于易景珩为何会留下她,君璧可不会有他眷恋她、所以想要得到她之类的幻想。想来若不是把她当作筹码,或当成折磨苏景珩的手段,就是她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君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苏景珩送她的那支木簪还在,心里莫名安心了许多。她拔下木簪,紧紧握在手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是君璧第一次体验失明的感觉,如墨般纯黑的世界,真是会让人感觉到脆弱而无助。
接下来的日子,君璧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有专门的佣人伺候她,但是从来不会与她多言。
君璧渐渐适应着丧失了视力的生活,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走动。她很注意入口的水和饭菜,确认没有任何异味,才会吃下。不过若是易景珩真的给她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期间,易景珩来看过她几次,偶尔会跟她聊上一两句,多是问她身体如何,而君璧只会静静坐在床边,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易景珩并没有因为君璧的不理会而恼怒,依旧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伺候君璧的佣人好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两个人能沉默不语地呆上一天。
君璧除了适应如今的环境,还在试图努力地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考虑是否有逃跑的可能性。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这双眼睛,又是一阵悲哀。
这日,不知为何,原来伺候君璧的佣人没来,反倒是换了个新人。这新人很是热络,娇甜清脆的嗓音跟只黄鹂鸟似的。
新来的佣人一见到君璧就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又是夸她长得漂亮,又是说易景珩待她好,说着说着,话里的意思就有些变了。什么趁年轻美貌留住易景珩的心啊,什么易景珩不介意她的完璧之身,她应该感恩戴德啊……
君璧一直隐忍着,她早就言明,不会和易景珩再有任何干系。等到那佣人脱口唤出“姨太太”,君璧积压在心口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她有些颤抖地厉声说道:“别唤我姨太太。”
那佣人好像没听见似的,还以为君璧是在不好意思,嘻嘻笑道:“您这是害臊了吧?五爷那么疼您,您合该……”
还没等佣人把话说完,君璧就猛然侧过头。她一双眼眸死死瞪着,瞳仁里灰蒙蒙的一片。
安静之时,配上君璧秀丽的容颜,无神的双目更添忧愁之美。可是现在她是极怒的状态,那空茫无物的眼神,宛如一潭了无生气的死水,看得那佣人一阵后怕,没忍住缩了缩身子。
“滚。”君璧咬牙说道。
那佣人似乎还想再规劝些什么,可是君璧举起了手里一直攥着的发簪,将尖锐的一头准确无误地对准到她的面前。她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往屋外跑去。
那新来的佣人跑出去后不久,原先的那个就又被送了过来。她还是不怎么说话,只会提醒君璧什么时辰,该吃饭或是该喝药了。君璧反倒舒坦许多。
君璧还是与往日一样,趴在窗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佣人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待到夕阳西下,君璧就站起身来,在佣人的伺候下,近乎麻木的吃饭、喝药、洗漱,最后躺到床上歇息。
君璧听到房门轻轻合上,手里攥着簪子,将自己蜷缩着一小团,用被子牢牢包裹住,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用尽一切办法,将自己隐藏。
不多时,君璧渐渐陷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