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尊卑有别,能够进入正厅饮酒作乐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物,他们的护卫家丁全聚在偏院守候。欲要结果范运斗的狗命,阻断他通敌叛国的生意,此时正是下手良机。一旦宴会结束,大群护卫蜂拥而至,不宜再动手了。
傅惊涛退回花木阴影中,迅速找到一处无人休憩的厢房,摘下门外的灯笼,引燃草席被褥,又循着原路返回大厅外。他想了想,还是撕下一角衣襟,蒙住面孔。
不到半刻钟,滚滚浓烟盘旋而起,火苗四窜吞吐,映红了夜空。
“走水了!走水了!”仓皇失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足音纷杂,人影闪动,也不知有多少人端起锅碗瓢盆冲向了失火地点。
就是此刻!
傅惊涛运起怒海千叠掌的心法一掌按落,啪的一声轻响,窗棂碎裂,毫不犹豫地腾身而入,右手握紧了菜刀,足掌蹬地,整个人如猎豹般直扑向范运斗。
在出手之前,傅惊涛已考虑清楚,不能在众人面前施展轩辕门的武功,不能留下供人追查的身份线索,否则后患无穷。
要知道范运斗结交的乃是腾州头面人物,所做的是杀头买卖,牵扯到极深的人脉网络。一旦他遭刺杀身亡,不论是乔知州、鲁十八,还是兴隆魁背后的势力,岂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掘地三尺找出凶手。傅惊涛可不想连累乔晖,断送了兄弟在聚宝阁的前途。
所以他没有刻意炫耀什么身法步法,沉默着往前冲,目冷如冰,杀气凌然。
惊变忽生,蒙面持刀的不速之客悍然闯入,登时引发一阵惊慌恐惧的尖叫,声浪之高几欲掀翻屋顶。
曲乐声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来者不善,只瞧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摆明了是来收割人命。砰!哗啦!噗通!好几对男女吓得跌落在地,要么如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要么撅起屁股朝桌子底下钻。
被杀气锁定的范运斗大吃一惊,怎都料不到会在知州家中遭遇刺客,简直难以置信。他毕竟走南闯北经历不凡,顺手提起半醉半醒的乔二公子一推,自己拔脚往门外冲,大叫道:“有刺客!救命啊!”
醉醺醺的乔二手舞足蹈地扑来,傅惊涛想也不想地挥刀一抽,刀背击中他肋骨,把乔二抽得吐血飞跌开去。
眼见血雨纷洒,厅内的尖叫声陡然拔高八度。
傅惊涛无暇理会闲杂人等,绕过圆桌,举起菜刀朝范运斗劈去。
刀光方起,但听仓啷一声响,寒气自侧面袭来,竟是一位俊秀公子拔出佩剑刺到。那公子面颊酡红,眉毛倒立,面上满是愤怒之色,大喝道:“有我鲁岳在此,岂容你猖狂?!”
剑气森冷,剑法精妙,显然曾经下过苦功,不是那绣花枕头。
鲁岳?莫非他是鲁十八的儿子?傅惊涛身形微晃,窥准对手的破绽,当的一刀猛劈中剑身。为了掩人耳目,他施展的是军中刀术,招式简洁刚猛,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变化,就是够快够狠!
即使手握的是一把菜刀,但他爆发的杀意何其可怖!刀势劈落,摧人肝胆,宛如带来了沙场上的烈烈朔风,带来了战马的嘶鸣和战鼓的轰响,带来了勇士血战不屈的意志。
一刀决生死,有进无退。
这是军中独有的杀敌技法,不同于江湖各门派的套路。万一事后有高人追查,怎么的也查不到他头上。
那鲁岳原本幻想着一剑毙敌,挣下脸面好逢人吹嘘,哪知对方陡然露出狰狞爪牙,一张口便喷出浓烈森寒的杀意,宛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吓得寒毛倒立。当!他及时回剑护住面门,手腕剧震,虎口发热,踉跄倒退中长剑失手坠落。
傅惊涛左手一抄,握住鲁岳的剑柄,瞄准目标,呼的飞剑掷去。
剑光横掠,直直插向范运斗的背心。
“啊!”众人失声惊呼,手足冰凉。
眼看剑尖堪堪刺落,蓦的寒芒闪动,一柄匕首打横里飞来,叮的撞中剑脊。飞剑略微偏转,噗的插中范运斗的后肩,剑尖透过前胸,凸出血淋淋的一截。
范运斗惨叫着继续前冲,根本不敢稍有停顿,咚的一头撞开厅门,骨碌碌滚到院子里,大喊道:“有刺客,快来人呀!”
傅惊涛眉心一皱,顺着匕首来势望去。
只见掷出匕首化解杀劫的,乃是一位成熟貌美的女伶。奇怪的是,她眼中并无甚敌意,一把抛开怀中的琵琶,顺手扯掉碍事的裙角,对傅惊涛道:“你快逃,迟则死无葬身之地!”
傅惊涛沉声道:“你是谁?为何阻止我杀掉那黑心商人?”
那女伶道:“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好自为之吧!”说罢足尖轻点地面,展开身法嗖的穿窗而出。
警哨四起,怒喝震天,众多护卫挥舞兵器疾速冲向大厅。
傅惊涛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杵在原地,暗叹一声,立即转身便走,跟在那女伶身后窜上屋脊,急速往院墙外掠去。
“抓刺客!”“别让刺客逃了!”呼喊的声浪转瞬间蔓延整座宅院,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数不清的家丁护院涌出,手持火把四处照耀。
于此同时,另有数十好手掠上屋瓦,怒吼叫骂着衔尾追向两人。
那女伶气急,奔行中回首喝道:“你是猪啊?分开走!”
傅惊涛人生地不熟的,黑暗之中怎晓得该往何处隐蔽躲藏?与其如无头苍蝇般乱走乱窜。还不如跟着这女伶躲避追杀,至少不会误入陷阱。他只当听不见那女伶的呵斥声,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