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算醒了。”拿着小铜镜晃啊晃的祈焕感叹道,“你每次都睡得太死。若不是你自己起来,叫你可真是件难事儿。赶紧的,再不赶路来不及了。诶,怎么,我说错了?你打我干什么!喂,你怎么还踢人呢!”
将军已派人准备好了军马。虽然为了翻越前面的大山,可能到了山脚前的村子就得卖出去,但他依然舍得下血本。他还让人修缮了他们的武器,塞了许多货币与食粮。
“等老白找到他爹,我就回来接您,我们一起走。”临行前,傲颜抓着父亲的手。
君乱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像所有人父一样,总是那么不善言谈。但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不必言说的事。
他们不舍地道别。
祈焕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直到快走出城门,白涯放慢了脚步。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怎么……还没见霜月君来。他不和我们走了吗?”
“他不是说要在这儿看看,让我们自己走么。”柳声寒平淡地回答,“不用管他——既然这样说,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再与我们同路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以霜月君的性子,若只是离开片刻,哪还会特意打个招呼呢。
“早知如此,昨天该道个别才是。不管怎么说,他可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帮的还都是大忙。”祈焕挠了挠头,语气有些惋惜。
不过,他们一时不曾想到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走到了食月山脚下,他们才意识到问题。这回没有了热心的鸟妖,霜月君也不在他们身边——算了,他在也没什么用——他们非但飞不过这山脉,倘若再下到谷底,也无法跨越未被冻实的暗河。
姑且只能爬上山顶,再想办法了。
山路荒芜而陡峭,偶尔能看到稀疏的草木,被山风刮得瑟瑟发抖。从进山起,白涯耳畔便持续飘过呜呜的乐声。他只当是风的呼号,被自己误听成了音乐。正当他收回思绪,专注于路途时,君傲颜忽然开了口: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器乐的声音?”
她问得犹疑,显然自己也并不肯定。然而祈焕立刻响应了她:
“你也听到了?我还当是我耳朵经络不通,才无端听到怪声呢。”
“我以为是风声,加之人的遐想,方与音律相近。”柳声寒凝眉说。
白涯表示了认同。照理说,食月山周边没有人家,放眼望去,山路上也并无其他旅人。这儿不该有奏乐才对。
“上次我们来时,有这声音吗?”
“……不记得了。”
虽然如此,那旋律仍旧徘徊不散。等夕阳西下,他们来到山脉高处时,已经能清楚地听见与空洞风啸截然不同的幽深鸣响了。柳声寒推测,也许此时的风向恰好吹响了谷中什么地势特异的地方,营造出了乐声。
空灵而渺远。
这一点异象,想来对他们的行程没有任何影响。柳声寒眉间结着的阴影,大抵来自于对前路的忧虑。他们沿着裂谷搜寻,妄图找到一条越过天堑的坦途。
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摇摇欲坠。天光逐渐昏暗了,四人依旧一无所获。
天上有鸟儿在翱翔,祈焕看它也是泛着赤色的,也许是夕阳镀上的吧。它和他早先路上看到的会是同一只吗?人若有这振翅便可飞越千里的本事,那该有多好啊。
他有些累了,目光漫无边际,追着那只鸟飘远。它不久就消失在天边。祈焕扭了扭酸涩的脖子,转回了头。倏然,他的眼神聚焦在几步开外,一株枯树顶上。
“你们看那边树杈子,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白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那棵树离山脉断裂的边缘不是太远,也不算近得危险。他们跟着祈焕小跑过去,反正还看不到翻越山谷的路径,不如探察一下附近,没准有意外收获。
无论是否算收获,那东西的确令人颇为意外了。祈焕眯着眼,踮起脚,还蹦了两下,最终不可思议地问:
“老白你看那玩意儿,像不像……不,这不就是那个小皇子的木雕吗?”
“怎么可能?”白涯也抻着脖子努力向上看,语气里满是怀疑,“可那东西明明掉进峡谷间的暗河了。”
“打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天快黑了,再暗下去准头可就难说了,掉地上都不好找。”
祈焕咋了咋舌,满地寻摸趁手的小石块。那团小小的黑影说高不高,在枝丫间卡得也不牢,他扔了四五次石子,就把它打了下来。白涯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凑到眼前端详一番,有些错愕。
“还真是这个。”
“给我看看。”祈焕从白涯手里接过木雕,也打量了一回,搔了搔头,“真的是它。莫非,有鸟把它带了上来……”
“鸟抓这个做什么,还放到树上,拿来筑巢不成。”
“二位,先不说这个。”柳声寒少有地打断了他们,语速急促,“你们是否察觉,早先的乐音,现在停下了?”庙街
他们住了口。
那声音确实消隐无踪。白涯意识到,那不是风的动静,因为如此安静的时刻,夜风仍在拍打他衣裳,携带着食月山独有的阴冷。与先前相比,此时过分的静谧,令人泛起鸡皮疙瘩。
祈焕耳中的世界,却比纯粹的寂静还要诡异。
当白涯的声音停止后,他隐约捕捉到极为飘忽的人声。他凝神去听,愈是专注,说话声愈是清晰。那是一个稚嫩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