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姐姐,给你看个宝贝。”
“什么宝贝?”
妙妙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薛弥音接过来,借着微弱的光观察。夜色中,它黑溜溜的,仔细看才能意识到是个美丽的金绿色宝石,直径不到一寸,摸起来光滑圆润。最特别的是,它的中央有一道特别明亮的线。
“像猫的眼睛……”
“就叫猫眼呢。”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它怎么……没被人牙子发现?”
“搜身的时候,咱藏在头发里。小点声,别让别人发现,咱就告诉你一个人。”
妙妙在嘴上竖起一根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中间扎了个溜圆儿的丸子头,也真亏她兜得住。她收回猫眼石,揣进单薄的衣服里。她又说:
“这是咱祖上传下来的。听说咱太太太……爷爷是个王爷,不知真的假的。他被当做前朝余孽抄了家,但早已将家里之前的物件塞给妻妾,能逃多远就看本事了。这个珠子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宝贝。前年打仗,爹被抓去充军,他交代咱娘,如果日子过不下去就当了换吃的。娘一直不舍得,把这珠子当念想。咱也是,看着它就像想起了爹。娘说东西放在她那儿容易被搜去,就让咱藏好了。这不能丢,以后要带着它见爹娘呢。”
尽管“活下去”三个字在薛弥音眼中已是痴人说梦,可耐心听完妙妙的话,她似乎觉得能活着从恶人手中逃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确实还能活一阵。”薛弥音忽然说。
“你咋想通了?”
“你想,如果他们只要肉,早把我们杀了。但是没有。因为我们死了,肉就会坏。所以他们还会走好长的路,让我们活到山的那头。”
“那为啥他们要拉咱们到山的那头?”
“可能那头,我们更贵吧。”
“噢……姐姐好聪明啊。”
在这时候被这样的孩子夸奖,薛弥音其实高兴不起来。
但她就是笑了。
不习惯微笑的脸上脏兮兮的,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像是墙上蔓延的裂纹,令墙皮脱落,露出墙体本来的面目。干净的、一尘不染的面目。
然而她们并没有来到山的那头。如先前说的,孔雀精的手下与商队在狭小的山路上打了起来,她们连人带车翻进深谷。一路上有许多缓冲,没有裸露的岩石替他们拆开笼子。而且这笼子多处镶了铁皮,结实得要命,竟然完好无损。但孩子们没这么幸运,有好几个身子骨弱的磕到了头,当场毙命,成了这狭小牢笼中保护其他人的肉垫。
男孩的那辆车,还有装肉的那辆车,虽都在山上,想来怕也是被妖魔鬼怪与飞禽走兽瓜分掉了。女孩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暂时安全,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还要与数具尸体共处一室。这对身体和精神来说都将是巨大的折磨。笼子是侧面扣在地上的,上锁的那面活门正好被压在地下,无论如何也无法调转位置。先前的底座和笼子顶成了四面墙中的两面。
有个相对强壮些的女孩,她用力扳动一根松动的栏杆。大家都上去帮忙,硬是将那截栏杆扯断了,尽管只有上半截。可这个笼子的栏杆很密,即使少了一根,也很难让一个人出去,空档的位置很尴尬。何况,这些孩子们也没有力气去这样拆掉其他的栏杆了。
“我们必须出去……”一个在她们中年龄稍大,尽管只有十五岁的女孩说,“死人会烂,会引来野兽和妖怪。”
“我们活着的人就不会了吗?”一个声音很尖的女孩说,“而且你说得轻巧。我们连笼子也打不开,吃的更没有了。”
“吃的……倒是有的。”
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女孩望向死去的同胞的尸体。接着,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有些人是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的,但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们。薛弥音没有加入争执,因为她很清楚——她们只有这些。妙妙有些胆怯地缩在角落,抓紧弥音的手,不敢出声。在这种时候,连提供食物的人也不复存在,不论再怎样鼓舞人心的话语也无法解决肚子的需求。
“咱们难道只能吃……”
“必须吃。”薛弥音压低声音,“如果一开始就不吃东西,是没有力气的。饿肚子就会后悔,但再想吃就抢不过那些填饱过肚子的人了……”
妙妙到底是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她很久没有喝水,挤不出一滴眼泪,只是干巴巴地嚎叫着。声音最尖的女孩觉得吵,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是先前就不喜欢这丫头的人之一,她的同党也来了劲,抓起她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薛弥音无法阻止,她们人太多了。发疯的姑娘将一路上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在这个最小的孩子身上,除此之外,气也无处可撒。弥音就这样眼看着她唯一的朋友被疯女孩们殴打、撕扯、抓挠,都打出了血。她们一边打一边骂,说路上就数她最聒噪,说着毫无用处的话惹人心烦。薛弥音用力挣扎着,却被两个同党按在地上,头被栏杆硌得生疼。过去那些曾多少受到妙妙鼓励的人,只是麻木地看着。对她们而言,这孩子口中的希望也成了已然破灭之物。
弥音急中生智。
“等等!别打了别打了!让她出去!从那个洞里——让她去找人!”
打作一团的姑娘们忽然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停了手,唯独带头的那个多踹了一脚。她们都怔怔地看着弥音,目光凶残可怕,她这辈子也未曾从哪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