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萤的雪屋于一人来说,显得宽敞极了,但若是容纳这么多人可就不一样了。入了夜,霜月君并不准备继续在此停留。她认为自己已经待得够久,现在理应将位置让开。反正对六道无常来说,睡不睡觉都无所谓。雪屋留给了谢辙与寒觞,而问萤带着皎沫去狐狸奶奶的山洞休息。山洞听起来着实简陋,谢辙总担心这样对皎沫显得太不公平,但寒觞也坚持奶奶栖息的山洞,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他才没有继续争辩。或许,狐狸自有妙术。反正对当事人皎沫来说,不论在哪里休息都无所谓,她说过,这些年来在怎样艰苦的条件下都生活过。
第二日一早,叫醒他们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晓。
寒觞仍睡眼惺忪。这些天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唯独这温馨的、充斥着家人气息的小屋,令他难得重拾一夜安稳的睡眠。他打着哈欠,刚把门打开一条缝,晓就擦碰着他挤了进来。
“出了点状况,”他语气急促,“我与霜月君巡夜,发现了有人来到山上。一共三人,其中一个是殁影阁的人。他们一路朝这个方向走来,目标明确。我们担心会出什么事,便前来通知你们。问萤那里放心,霜月君已经去说了。”
听到殁影阁三个字,两人的脑袋都清醒了大半。他们匆忙收拾好,便结队来到一处山坡等待。这里是晓所估计那三人的必经之路。晓转身去寻霜月君,好让二人与姑娘们汇合。
这样的山上没有路,他们所守着的,只是一片空旷的雪坡。不多时,那三位访客出现了。见到他们的一刹那,谢辙与寒觞的想法立刻得以应验。这样的重逢,当真是令人激动,但这种激动,无疑是丝毫都不能与欣喜挂钩的。
“是你们。”
谢辙紧绷的嘴角冒出简短的话语。顷刻间,他的身体绷紧,手也不自觉攥住了剑柄。寒觞的眼神也锐利起来,也是一副警觉到随时会拔剑的模样。
相比之下,佘氿显得轻松许多,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哎呀,别急着舞刀弄剑的。”他伸出手掌摊开,向下压了压,一副真诚安抚的模样,“我们也没什么血海深仇,是不是?没必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的确,他们不算什么不死不休的关系,若是非要打上一场,并不能说是一件好事。然而谢辙很难如此冷静地权衡,这样的对峙如昨日重现,灼烧着他,从疼痛的记忆到此时此刻的内心。正是在上一次与此人交手时,他不得不让聆鹓离开,与弥音一同落单行动……
如果不是因为佘氿要抢夺万鬼志,和他们大打出手,聆鹓就不会同弥音落下山崖,使得弥音失踪,而聆鹓深受异变的手困扰,沉浸在悲恸自责中;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困扰,他们未必会在那时前往黛峦城,遇到无庸蓝,她也不会被妄语之恶使掳走。如果不是因为佘氿,类似的事会发生吗?无论如何,好歹不会以如今这样惨痛的形式,出现这些变故。况且,上一次相遇时,对方的恶意可是明目张胆的,谢辙很难找出什么理由,让自己不要忌惮、乃至记恨这个妖怪。
佘氿看得到他不算友善的目光,和仍按在剑上的手。他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什么原因。
“在我们上回——分开以后,发生的诸多事件,我也有所耳闻。遗憾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赘述了。不过呢,这回我还真没什么要找你们的事儿。”佘氿稍稍侧身,挡了挡身后探头探脑的孩子,语气平淡地叙述着,几乎像是坦诚了,“我在找的是云外镜。啊,也许你们会有些惊讶,怎么这么久了,我还在忙这件事……若不是我那位合作者消息太慢,我理应早就寻到此物。好在,现在再没有什么会耽搁我的了……除非你们一定要无事生非。”
身后的女子斜眼看向他,似是有些轻蔑,但也没抱怨什么。他笑吟吟地说着轻描淡写的威胁,谢辙眼睛一瞪,连同手指不自觉在剑柄上动了一动。就凭先前发生过的事,这妖怪也好意思说,他是在无事生非吗?以这一系列事情的恶劣性质而言,别说是自己打他一顿,就算是动了真格,都算是情有可原。
没想到,率先发难的却不是他或佘氿中的任何一个。
“瞪什么瞪,是眼珠子太大兜不住,要小爷给你挖出来吗?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还想和我们为敌不成?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要是出自成年人之口,大概不需要多少犹豫,就可以直接拔剑了。但这般牙尖嘴利的话儿竟是来自一个孩子,当真是让人倍感荒谬。谢辙短暂地错愕,他盯着佘氿身前叉着腰的小男孩,心里又是觉得愤怒,又是觉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他正是上次在雪砚谷时跑下来找佘氿的小家伙。若不是因为他打断了切磋,恐怕他们和佘氿的对决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要对这么个小孩拔剑,谢辙多少觉得别扭。可这两人又太过可气,要他心平气和,也委实难为人了。
佘氿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在双方间扫来扫去,提防着谢辙暴起发难的可能。在这短短的一刻,气氛一时有些胶着。
“你们就算找到云外镜,也并没有多大作用。”
寒觞忽然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他虽也是愤怒的,却终归理性了些,隐蔽地拍拍谢辙手背,接着说:
“确实有传闻,那位付丧神在这片地界。可云外镜的本体,却不在这里,你们又该如何发挥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