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陆瑰云和小爷怎么解释,黄夫人还是坚持搬来了西偏殿与她同住,每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坐下,把裙子撩起来。”
陆瑰云嘴角抽了抽,迎上母亲殷切的目光,往后缩了缩:“您要干什么?”
“跪了那么久,膝盖会积寒气,对孩子不好。”黄夫人拿出热汗巾,敷在她膝上,“你坐好别动,我给你端泡脚水来。”
陆瑰云将双足泡在热水里,看着黄夫人忙前忙后,心里满是不好意思,解释道:“娘,殿下真没罚我跪,您不用忙活。”
“都这时候了,还想瞒着我?”黄夫人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解释,“别死撑着,泡脚又没坏处。殿下不疼你,咱们却不能不爱惜身子不是?”
小荷正好挑帘进了门来,见状一愣。
“小荷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娘,那些事儿都是编的。”陆瑰云忙递眼神,向她求救。
小荷这才明白过来,憋住笑,走近了对黄夫人道:“奴才都是骗您的,没有什么宰相家的小姐,殿下也没罚过娘娘。”
黄夫人只当东宫的人都被女儿买通了,仍是不相信。陆瑰云没了法子,只好任她伺候着,愧疚中还有一丝甜蜜,没想到出嫁的女儿还能被母亲这般呵护。
懿妃叶氏所居的华清宫中,时不时地传出低低的啜泣之声。
偌大的殿里,懿妃与叶灵月姑侄对坐。叶灵月的父亲叶国淮是懿妃的亲哥哥,懿妃即是叶灵月的亲姑母。
“好孩子,擦擦眼泪,别哭了。”懿妃见侄女眼睛都哭肿了,心生不忍,伸手递过一方帕子。
“姑母,您可得帮帮我,向皇上求个情呐。”叶灵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哀求,“王爷这是要逼死他的亲儿子,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相公死。”
懿妃一向胆小怕事,入宫多年,谨小慎微,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服侍皇帝从不敢多嘴。
但是眼下,走投无路的亲侄女求上门来,她又不好拒绝,却为难道:“可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祖训?”叶灵月激动道,“祖训还不许废长立幼呢,他们又何曾将祖训放在眼里!”
懿妃低头拨弄着手上的一串珠链,似在深思她的话。
门帘半卷,天色阴沉,气氛僵硬而沉闷,就连那香炉里的轻烟都显得十分窒息。
“母妃!”
贺阳公主娇俏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孟娇儿蹦蹦地闯了进门,看了一眼炕上,笑着同叶灵月打招呼:“表姐来了?”
走近一看,见叶灵月满脸是泪,脸上的笑容霎时收住,关心道:“表姐,出什么事儿了?”
叶灵月哽咽道:“宋宪自从回来被贬,王爷越发的瞧他不过眼,没等他恢复爵位,就要另立世子。公主表妹,你可得帮帮我。”
“啊?”孟娇儿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连忙安慰表姐,“不是还有王妃吗,他会管着王爷的。”
哪有那么简单?恒王爷与恒王妃夫妻不睦已是多年,这几日,恒王妃为了这件事早在府里与王爷吵翻了天,活活被气病了。
恒王爷原本只有宋宪和宋章两个儿子,前一阵妾室张氏产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分别起名为宋文,宋武。四个儿子的名字是早就定下的,取自《礼记》中的“宪章文武”典故。
恒王爷已向皇帝请旨,改立宠妾罗氏所出的二儿子宋章为世子。
按以往惯例,王爷有权决定立哪个儿子为世子,皇帝一般不干涉别人家的家事,所以凡有请旨必会恩准。
病倒的恒王妃起不来床,只好拜托媳妇到宫里说情。
“我们去找太子哥哥吧,他和姐夫那么要好,或许会帮忙。”孟娇儿提议。
提起孟池羽,叶灵月眉头皱得更深:“自从宋宪吃了败仗回来,太子殿下就与我们断绝了来往,怎么还会帮忙?”
孟娇儿却说可以一试,悄悄跑到上书房,正好遇到从暖阁议事回来的孟池羽。
“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宫礼。
平时见面见得多,孟娇儿行礼一般都是敷衍了事,很少这么认真。
一看就是有求于人。
“说吧,找我干嘛。”孟池羽一边问,一边跨进上书房的门。
孟娇儿忙起身跟上,亲手倒了杯茶,殷勤送到哥哥手里,不答反问道:“皇兄方才去见父皇了?”
孟池羽“嗯”了一声,神情不悦,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那想必哥哥也听说恒王家事了?”
孟池羽这才想起,妹妹与叶灵月是表亲,登时就明白她的来意,道:“刚才父皇的暖阁里,恒王也在。”
“难道真要这么对待宋宪表姐夫吗?”孟娇儿嘟嘴,“表姐可伤心了。哥,要不你帮帮他们吧。”
“和老子有什么关系!”小爷叫嚷一句,将茶杯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震响。
孟娇儿被他吓到了,站起来,不知该不该走。
钟簋拄着拐杖进了上书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兄妹二人有些不愉快,还以为来得不是时候。
没想到孟娇儿见着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师傅您来了?快坐快坐。”
钟簋被小姑娘按着坐到椅子上,听她道出缘故,叹了口气:“废长立幼,废嫡立庶,自古以来招惹的祸事还少么。恒王在本朝开此先河,只怕别人也会仿效。”
他说到这,问小爷:“皇上已经准了么?”
“父皇说这是恒王家事,就按王爷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