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喜欢真话,讨厌谎言。但真话和谎言同时摆在面前时,很多人却更愿意相信谎言,而不是真话。或许这是现实太过苍白冷酷,而谎言构筑的世界却充满正义和谐吧?
当吴梓臣说出两条登门拜访的理由时,江水源下意识选择相信了他是来借寒假作业的,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见自己。即便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部分真相,也不愿意在正式坦白之前揭穿。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么?
吴梓臣在江家吃过丰盛的午饭,玩闹到下午三四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其实他很想留下来和江水源大被**抵足长谈,可是江水源没有挽留的意思,他自然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梓臣隔三差五找江水源出来打球、逛街,有时他还会和武阳珍一道联袂登门。就这样,大家很快迎来了春季开学。在开学前几天,江水源应刘欣盈的召集,参加了国学讲谈社的一次临时会议,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讨论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全国中学生国学论难府级选拔赛。
在这寒假短短一个月时间里,江水源不仅认真阅读了《宋元学案》、《魏晋玄学论稿》、《中华儒学史》等书籍,还很用心地思考了之前刘欣盈提出知识体系构建方法,自认为花费不少工夫,但总感觉自己距离第二层境界、乃至第一层境界的巅峰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让他有些垂头丧气。
他郁闷地走进国学讲谈社,便看见刘欣盈、傅寿璋等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一位穿着棉袍的老先生在说话,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人正是刘欣盈的外公、与自己有一面之雅的韩先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韩先汝先向他招了招手:“小朋友,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么?”
江水源赶紧鞠了一躬:“韩老先生好!上次在两淮书城有幸聆听您老高论,并承蒙指点读书方略,在下受益匪浅,至今想起犹自觉得振聋发聩,怎么会不记得您老呢?”
韩先汝哈哈一笑,然后又问道:“那小朋友你还会背诵张裕钊的《送李佛生序》吗?”
“勉强记得,”江水源随即朗声背诵道:“佛生既罢官,居于江南,日读书不倦,尤瘉笃好《庄子》。……佛生将北游,索一言以为赠。余以佛生才高而不得志,惧其过而流于是也,为书此以诒之。”
听到江水源不打半点磕绊背完那篇数百字的文章,韩先汝更加高兴,连声将江水源唤至面前,和蔼地问道:“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看得怎么样了?”
“粗略看完了,但有很多地方不懂。”江水源回答得很坦诚。
刘欣盈难得露出小女儿态,摇着韩先汝的胳膊说道:“外公别听他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说是‘粗略看完了’,其实早就可以熟练成诵。”
韩先汝捋着胡子说道:“能熟练成诵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不妨实话告诉你,能做到这一点的全国也没几个!至于很多地方不懂不理解,那更属于常事。——别说你不懂,老头子我也是半懂不懂的,即便放眼全国,估计也没有哪位学者敢自称能全部读懂整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像现代著名古文献学家、目录学家余嘉锡先生积五十余年时间撰成《四库提要辨证》,是其一生精力所萃,也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号称读懂整套《四库提要》,何况等而下之者?”
江水源心中的郁闷这才略略纾解。
韩先汝又道:“当然,《四库提要》说得也未必全对,你以后看书时不必拘泥成见,可以根据自己的认识仔细权衡前人得失、揣摩书中正误,学问必然能够日有所进。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寒假里怎么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反倒让老头子跑来你们学校一趟见你?怎么,嫌我这个老头子聒噪,说话不中听,还是怕老头子我不给你压岁钱,丢了你面子?”
江水源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去拜访您老,顺便向你请教些问题,只是一来在下才疏学浅,很多问题看书就能找到答案,不敢轻易劳动你老;二来您老是咱们淮安府的学界巨擘、教育大家,春节前后拜访的人肯定很多,小子怎么敢冒昧登门打扰?失礼之处还请您老见谅!”
韩先汝摆摆手道:“那些不过都是俗务,大可以丢在一边不管,对老头子来说,世上只有育人和做学问这两件事才是正事。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老头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我退休在家,天天闲着也是闲着!”顿了一顿又对国学讲谈社其他成员说道:“当然,你们这些娃娃如果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老头子。”
不过这一停顿,再加上一个“也”字,已经明显区分出了韩老先生对待江水源和其他同学的不同态度。所以陈荻、傅寿璋等人都有些吃味地看着江水源,甚至刘欣盈也有些嫉妒:“外公,虽然江水源长得帅了一点、记忆力好了一点、脑袋聪明了一点,但大家都是淮安府中的学生,都是国学爱好者,你可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啊!”
韩先汝笑道:“好、好、好,你们只要不嫌老头子唠叨就尽管来,我都热烈欢迎!”
看看今天开会的人员都已到齐,刘欣盈招呼大家坐好,然后正色说道:“马上开学在即,国学论难选拔赛也即将开始,此项赛事作为国学讲谈社存在的重要根基,我们在座各位必须全力以赴,争取夺得佳绩。在过去的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