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在椅子上微微坐直,语调依然平和,但目光却锐利起来:“既然浦将军连我下半年可能保送的消息都能搜集到,想来也应该知道我对军人有多厌恶吧?”
浦克商不以为忤,只是笑笑:“呵呵,略微知道一点。是不是现在对军人厌恶更多了几分?”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军人吗?”江水源随即自问自答道,“就因为他们太过蛮横,太过自以为是!一切都以自己的判断为中心,希望所有人都无条件服从他们的指令,不听解释,不管对错,稍稍质疑就采取暴力手段。有点像那些街头混社会的,只相信自己的歪理和手上的拳头,道理和文明根本无法约束他们。人们都说‘兵痞’‘兵痞’,就因为当兵的和地痞一样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浦克商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江水源视若未见,继续说道:“浦将军刚刚罗列了三条强有力的理由,论证我和浦潇湘同学是如何如何的不合适,觉得为了将来、为了友情、为了两个家庭,应该形同陌路,最好永不相见。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首先要申明的是,我和浦潇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可能因为我们俩是同班同学前后桌,加上课余有些共同活动,平时接触多一些,但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浦将军的担心只怕是杞人忧天了!”
浦克商板着脸道:“没有关系自然更好!”
江水源点点头表示赞同:“想来浦将军之前说那么多,是为了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不过作为后辈,我倒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浦将军。你说男生聪明、长相出众非常危险,女生应该选择脑袋笨一点、相貌普通一点、性格憨厚一点的男生。要说近代以来最帅、最聪明的男性,非国父孙百熙先生莫属。为什么那么危险的人物,还有那么多女子要嫁给他呢?”
孙家及其姻亲赵家等在政坛上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尤其浦克商和孙家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他自然不能信口雌黄,只好拼命给孙元起戴高帽:“那是因为孙百熙先生成熟稳重、少年老成、魅力非凡!”
“好,孙百熙先生确实魅力大。”江水源虚晃一枪,接着又问道,“那么他作为大学士孙家鼐的侄孙、米国名校的毕业生,为什么又要娶普通农户出生的赵景惠先生呢?按照浦将军刚才的说法,不应该门当户对吗?”
赵景惠是赵晚晴的亲姑姑,而且她老人家还在世,浦克商更不敢乱说,唯有倒打一耙:“孙百熙先生和赵景惠先生都是不世出的卓绝人物,自然可以不拘成法。普通人能跟他们比吗?”
“好,不和他们两位比。”江水源很虚心接受了浦克商的建议,“那就说说浦将军的浦家。据我所知,浦将军您的父亲虽然战功卓著,但在众多开国元勋中并不算突出,那为什么浦将军却娶了大名鼎鼎的京城赵家的千金呢?不是说门当户对么?”
浦克商被堵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水源自顾自说了下去:“不过这也有社会学理论支撑,通俗的来说就叫‘挤公交理论’。公交车上座位和空间有限,想上车的人那么多。当在车下的时候,自己拼命往上挤,希望车上的人都发挥仁者爱人、无私奉献精神,给自己挪个地儿。一旦挤了上去,马上开始为自己地盘考虑,支起胳膊,堵住门窗,阻拦后来者,高喊着‘不要再挤了,等下趟吧’!”
浦克商刚要打断话头,江水源却发挥国学论难的主将水准,根本不给他机会:“当然,‘挤公交理论’名字有些烂俗,不太好听,用浦将军的说法应该叫‘门当户对’。遥想几十年前,大多数开国元勋都是出生贫寒之家,心里想着的‘推翻帝制’‘平均地权’,似乎很少有人关心要‘门当户对’、不能‘以下犯上’。等自己翻身做了主人,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就开始设想要‘门当户对’,对于破坏门当户对规则、可能影响自己家族声望的人,马上就挥舞起手里的权力大棒加以威胁。浦将军,你觉得这可笑不可笑?”
浦克商脸色黑得像锅底:“不愧是全省国学论难的最佳辩手,果然舌尖嘴利!”
“这跟舌尖嘴利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老老实实摆事实、讲道理,不像兵痞那样动不动就威胁人,仅此而已!”江水源根本不在乎浦克商的颜面,“我们接着说‘门当户对’的事儿。单从外在来看,浦将军您的浦家上辈有开国元勋,您娶了京城赵家的千金,自己也官至中将,职位显赫,是近来有数的簪缨世家,门槛确实挺高。但要论及门风,却只怕未必就比得过我们江家!”
浦克商勃然大怒:“你小子倒是给我说说,我们浦家门风怎么了?怎么比不过你们江家?”
江水源道:“我们江家虽然普通,但平日里父亲勤勤恳恳教书育人、母亲老老实实经商纳税,全家遵纪守法、与人为善,绝对算得上门风清正。而浦将军您的浦家呢?堂堂现役中将、一个思想健全的中年人,躲在书房里用手里的权力来威胁一个中学生,算得上是遵纪守法、与人为善吗?”
“这……”
“我说过,我和浦潇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俩有什么别的关系,只要不违背国家法律和公序良俗,似乎也不是浦将军该干涉的吧?浦将军你作为国家现役高级军官,按照《现役军官法》,应当模范遵守国家法律法规,严以律己,严以用权。像您这样滥用公权、威逼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