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摇头道:“意在天下者,又岂止门主一人而已?二百年前,后燕君主慕容氏手掌天地盟,不但威震江湖,抑且也纵横中原,堪称不世枭雄。试问天地盟如今安在?数十年前,妖盟亦曾叱吒风云,不可一世。可是妖盟现在又如何了?门主企图逐鹿中原,难道就不怕重蹈前辈覆辙,最终将祖宗基业也毁于一旦,徒然牺牲了唐门子弟的性命吗?”
唐十三笑笑,道:“燕王和九千岁之流,又岂能与本座相提并论。牢牢记住,本座是唐十三。空前绝后,前无古人更加后无来者,每隔一十三年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大事的唐十三。唐门门主之位,决非本座人生成就的终点,顶多只是一块微小得渺不足道的踏脚石而已。祖宗基业?嘿,本座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身本事,全凭自己艰苦努力而得来,又何曾仰赖过祖宗萌护了?至于唐门子弟……杀一人为阶下囚,杀百万人便为盖世英雄。自古如是,今日亦然。能够替本座的大业作出贡献,是他们的荣幸才对。”
杨昭眼眸中有怒意一闪而逝,沉声道:“你把人命看作是什么了?”
“数字。”唐十三淡然道:“做大事者,人命本来就只是数字。假如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么便根本不配居于人上。杨昭,本座开始以为你还不错,可是现在看来,本座却是错了。像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者,哪怕武功再高修为再深,也永远不可能成就得了大事。”
“你们这些人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残民以逞,以天下百姓血肉而奉一独/夫的无尽贪欲而已。”杨昭冷冷道:“别说你和杨秀不可能成事。便是成了,顶多就是桀纣之辈。将来死后,必遭千秋万世无情唾骂。”
唐十三哂道:“历史本是凡人书写。只要本座成就得了大事,那么本座就是开国之雄,后人也只会崇拜赞颂本座的雄才伟略而已。更何况本座既然已经执掌无上权柄,则那些什么千秋万世的唾骂,于本座而言也不过蝉噪蛙鸣,却又何足惧之。”
杨昭凝视唐十三,老半天亦沉默不语。良久良久,他终于缓缓点点头,沉声道:“我终于……明白了。所谓唐十三,就是一个意志无比坚定,而且对自己心目中那套歪理邪说信之不宜,以为凭武力就可以无所不能,全不把黎民百姓生死祸福放在心上,甚至无惧万世骂名的绝代枭雄。像阁下这种人,我只能说四个字:无药可救。”
唐十三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救?哈哈,哈哈哈~~本座又何需要人打救啊。倒是你,与期担心怎么打救本座,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救自己好了。”
“救我自己?”杨昭忽然亦是一笑,反问道:“阁下就当真这么有信心,绝对可以吃得定杨某?”
唐十三淡淡道:“是龙是蛇,一试就知。何必唇枪舌剑浪费时间?”
杨昭嘴角上牵,道:“时间的话,杨某倒多的是,浪费得起。”
“浪费得起?”唐十三蹙眉道:“你……”话尤未毕,跨下坐骑忽然“咻律律~”地人立嘶鸣。紧接着,郁闷沉雷之声由远而近,着地滚滚卷来。地面更随之微微颤抖不休。听那声势,竟似有千军万马正向这边的战潮遽飞奔。自出场以来,始终表现得从容不迫的唐十三面色微变,道:“是左卫?”
杨昭冷道:“阁下计谋之深,手段之高,心肠之毒,都为杨某生平所仅见。但还请忘记,我们并非可以任凭你玩弄的棋子,而是有自己思想,有血也有肉的活人。你今日之败,就是败在过分狂妄自大之上。”
米仓山距离南郑城还不足百里。按照黑霸王飞行的度,本来早就该到了。之所以耽搁了那么久,全因为中途杨昭要去通知李靖,并且调动军队往回赴援的关系。南郑城中士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蜀中二十四州地方郡县的郡兵而追随杨秀起兵谋反。这部分士兵数量不过只有万余人左右,而且战斗力上也远不能和属于朝廷最精锐部队的十二卫府兵相比。二部分则是蜀军临时强行在南郑城里拉壮丁强征入伍的新兵。这些新兵本来都是安分过活的老百姓,心中大都不肯附逆造反;而且他们未经长时间训练,战斗力也差。用来守城还勉强可以,用来野战的话,则绝对不是隋军敌手。
所以,眼下南郑城的叛军之还能暂时和宇文述还有独孤峰麾下右卫、左武卫两路军队纠缠,无非是因为人数上占了优势,而且宇文述独孤锋也被缠住了无法出来进行指挥,以至于群龙无,挥不出十足战斗力而已。但现在李靖率领着杨昭的左卫大军赶到,这万余生力军一旦投入战场,则可对最外围的南郑叛军进行里外夹攻,战意不足实力又不及,用不了一时三刻,南郑叛军就非得彻底崩溃不可。到时候内围这千名唐门白衣子弟兵固然非死不可,唐十三自己也要输干赌本,能够得以身免都算十分侥幸,更不用说成就什么大事了。
故此说来说去,唐十三苦心筹谋的这次“探囊”行动,败就败在太低估杨昭的本事,以为烽火炼天的十七名高手同时出动就可以将小王爷收拾下来。更没有把黑霸王的因素计算在内(黑霸王一直在山林间自由活动,听到杨昭的召唤才现身。所以虽然没有刻意保持什么秘密,但军队中亲眼见过它的士兵也没有几个),以至于没有把已经调出去准备进行水攻的左卫这一路军队算进来。真可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了。
然而计谋落空的唐十三,却丝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