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愕然一怔,不解地笑道:好端端地,怎么忽然想起问起这个来了?秀宁,妳今年才几岁啊?要嫁人的话,还早得很呢。这些事儿啊,妳现在还不着急知道。
秀宁低下头捏弄自己衣角,沉默了半晌,低声消沉道:就是着急啊。云雀姐姐说说等爹爹的七七之期过了,奶奶就要把我送到别人家去了。杜鹃姐姐说,这就叫作童养媳。先学习着怎么做别人的媳妇,等我长大几岁之后再正式过门。姨娘,我不想嫁人,也不要做童养媳。那杜鹃和云雀二人,就是在唐国夫人身边服侍的大丫鬟。虽说亦属下人,但看在唐国夫人面子上,她们在李家地位也颇不低。
独孤皇后在独孤家一众姐妹中排行第七,如今已经五十有八。在这个时代而言,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唐国夫人在独孤家姐妹中排行第四,年纪比这位七妹还大了好几岁,再经丧子之痛打击,风烛残年更兼心力交瘁,也不知自己还能再活多久。故此,她想要趁着自己还有几年寿算,及早替小秀宁将日后的出路好好安排妥当了,这点心思也可谓人之常情,并不难猜。万贞儿稍加思索,便已明白。她心中叹息,强颜笑道:傻孩子,女儿家过这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啊。民间有句俗话,说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能在成亲之前便知道自家将来夫君是谁,总比成亲以后才知道不合适来得好多了。否则的话,到时候嫁了个不如意的,妳想哭也没地方哭去呢。这两句说话当中,她却是想起了自己,语气神情之间,便难免有些感怀。小秀宁看在眼里,仰问道:姨娘,妳和爹爹成亲,一直都过得不快活,是么?
万贞儿身躯轻震,赶紧将自家眉宇间不经意所流露的丝丝哀愁感叹之意深深收敛,强颜笑道:傻孩子,怎么会呢?姨娘自从跟了老爷之后,吃得也好穿得也好,可不知道有多么快活呢,
姨娘,不可以说谎哦。小秀宁侧过小脑袋,道:爹爹不在的时候,我一次也没见姨娘笑过。可是即使爹爹在,姨娘的笑容看起来也好假,半点不像真从心里觉得高兴的样子。
自家在心中收藏多年的隐秘,本以为无人能够看得穿。却没想到,今日竟突然间被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揭破。万贞儿所受震动之深,委实可想而知了。她默然半晌,单腿跪下面对着小秀宁,身手轻轻抚摩她的乌黑秀,叹道:秀宁,妳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都还很难现在就弄得明白。姨娘出身不好,所以当初嫁给妳爹爹,那是没得选。平心而论,老爷待我也是很好的。可是唉~怎样也好,现在老爷也过身了,再多说这个,又还有什么意思?总而言之,秀宁,妳这次去到未来夫君家里,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假若觉得不合适,可千万别藏着掖着,一定要和老夫人说清楚,知道了么?
秀宁听得似懂非懂。她闷闷不乐地踢着地面的石子,道:他肯定是个好人啊。不过人家实在不想嫁啦。我还要拜他做师父,然后求他传授武功呢。可是奶奶却说我是胡闹。其实人家真的不是胡闹啊。
万贞儿不由得好奇心起,问道:秀宁,听妳这么说,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么?
秀宁地点点头,道:知道啊,就是河南啊,应该是杨昭表哥才对。
什么?是河南王?小秀宁尤带稚气的声音听在万贞儿耳中,简直有如晴天霹雳。她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呼,身子遽然仰后,险险没有摔到。刚刚荫生的些许幻想,眨眼就被现实彻底打成粉碎。她呆呆地怔在原地,脑海内只剩余了一片空白。泪水自然而然充盈眼眶,让视线变得模糊。但她自己,却是就如中了梦魇般混浑噩噩,完全无所觉察。小秀宁不明所以,连忙牵起她的手用力拉扯,惶急叫道:姨娘,姨娘,妳怎么了?连喊了七八声,万贞儿方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长长吐了口气,按住小秀宁肩膀,边擦拭泪水边强颜笑道:没、没事的。姨娘只是替妳觉得高兴,一时欢喜得忘了形而已。别说这个了。秀宁,妳是说,老夫人替妳订的这门亲事就是河南王么?好、好事啊。河南王年少英俊,本事又大,外加前途无量,多少女孩儿想嫁她还没这个福气呢。你们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以后他一定会待秀宁很好的。
秀宁毕竟年纪小,被万贞儿把话题岔开,也就不再注意姨娘刚才那明显的失态了。低头道:可是人家还是想学武,学好武功不但能保护自己,还可以替爹爹和娘,还有大哥二弟他们报仇。我她握紧小拳头,用力道:人家一定不会放弃的。
万贞儿柔声笑道:傻孩子,嫁人和学武,又不是只能选一样。成亲以后,他有什么,还不就等于妳有什么了吗?做人妻子的,最重要是让夫君高兴。只要妳能做到这点,到时候做妻子的要向丈夫要点什么,难道丈夫还会舍得不给么?
秀宁啊~地一声惊呼,脸蛋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困扰了她整整老半天的问题,霎时间豁然而解。她兴奋地抱着万贞儿,开心笑道:对哦对哦,人家都没想到了。以前娘也是一样,她看上了什么向爹爹要,爹爹从来没有不给的。多谢姨娘,秀宁知道要怎么办了。
万贞儿看着小秀宁那天真无邪的笑脸,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慨,又是羡慕,还有几分淡淡的嫉妒之情。某种冲动陡然蓬勃生长,再也不可抑制。她忍不住开口道:秀宁,妳真的知道要怎么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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