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北,你说我要不要去缝衣铺订做一套衣衫?”吕正蒙站在铜镜前,比量着一块上好的绸缎,“对了,你也该换一套新衣裳了。”
那是一匹精美的锦绣,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整体是天蓝色的,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料子,出自名家。这是三天前他在卫府临走时卫曲将军送给他的,算是他拿到春试头名的奖励,虽然那一顿饭吃得有些莫名其妙,气氛怪怪的,不过白白得到这样一匹昂贵的布料,他还是挺满意的。
漠北就站在他的身后,歪着头,棕黄色的铜镜反射着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他用手比划着,“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傻丫头。”吕正蒙哭笑不得的伸出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咱们现在是有钱人了!还在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倒是一句实话,拿到鸿都门学春试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获得了一大笔金印,如果保持以往的开销,足以让他们生活好多年。拿到金印的那一刹那吕正蒙的手都在颤抖,他从来没有想到挣钱会这样容易。
不过这也让他知道那些赌徒倾家荡产的原因了,他看着那些痴迷、沉醉此中之道的癫狂之人,告诫只有这一次,绝无例外。
漠北对于两人突然富裕起来没有什么高兴的觉悟,她晃了晃头,后退一步挣脱了吕正蒙摩挲着的手,一脸愤怒地望着他。
“好好好,小丫头,我不碰你就是了。”吕正蒙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漠北的小脑袋瓜揉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吕正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给你买一支新的竹笛怎么样?我看你那一支用了好多年了,声音都有些走调了。”
漠北把竹笛死死攥在怀里,警惕似地一退再退,生怕吕正蒙抢走,她疯狂地摇头,示意着:“这有纪念意义,不要。”
他看得出漠北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很可能这是她的家人留给她的遗物,毕竟平日她随身携带,就连睡觉都放在枕头底下,就跟腰间那块一直挂着的玉佩一样。说起来他和漠北还真是同病相伶,自幼父母不在,他还好,起码生活在氏族中,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像漠北已经流离失所,过着难以想象可又是很多人不得不这样的凄苦生活。
不过当若干年后吕正蒙回忆起这个时候的自己来,才明白什么叫“年少无知”四个字,一切看似巧合的事情,背地里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
“哐哐哐……”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心想才不过是早晨,会有什么人这个时候造访?自从那一次半夜有刺客闯入之后,两人一段时间都紧张得很,连睡觉都不安稳。
吕正蒙回自己的屋子取过佩剑,对着门外大喊,“来了,请稍等!”
他示意漠北等在原地,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他离门楣还有三个身位的时候,打开了门,街外熙攘的人流声与晨间特有的那股烟火气弥漫了进来。不过并没有他想象的麻烦,准确的来说,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封烫金的信函慢慢地从空中飘落。
他拾起信函,好奇地左顾右盼,试图找到这个送信的神秘人,不过可惜这个时段人烟稀少,僻静的街道连个更夫都瞧不见。吕正蒙只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吱嘎一声合上大门。
打进来的晨光消失了。
漠北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后,走入院子,正好看到满脸疑惑的吕正蒙,手里拿着一封看起来名贵的纸张,比划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信?”
“是个神秘人,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吕正蒙说着打开了信函。
他刚读上一行,神色骤然改变,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笼罩了一层阴云,他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漠北发现了。
漠北扯了扯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她比吕正蒙要矮半个头,以少年的这个姿势,她要翘脚才能看到信函上的内容。血色玫瑰守护者
她的容貌与宁静相似,那一瞬间吕正蒙有些失神,还以为见到了第二个宁静。不过很快他从两人眉眼上的差别辨认出了不同——宁静总是冷着一张脸,吕正蒙听人说起宁静就像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仙子,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而这个与她相似的姑娘更像是你邻家的少女,看她一眼就像莫名其妙的亲近。
当然,在那个仰慕宁静世家子弟说起这话的时候,吕正蒙心中不知腹诽了多少句——那哪里是冷着一张脸,分别是摆出一张臭脸,要么是全天下的人都欠她的钱,要么就是家里有亲人过世。
她就是长得好看,要是一个丑八怪天天摆出这样的样子,你会多看她一眼?
“她是谁?”吕正蒙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只有两人的私下会面,怎么会有第三人在场?
他视线越过宁玉,看向屋内最里面的宁静,里面竟然有一个火炉,正在咕噜咕噜地作响,看起来是要烧水泡茶。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更加警惕眼前这个少女。他失神了足有十息,如果不是手腕上传来了滚烫的热度,他恐怕还要继续下去。如果没有灵器明月,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失神多久。眼前这个的确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可她金色的瞳孔说明了身份,他们比北原人族要强大,呼风唤雨的举动状若神明,可从根底来看,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那金色的瞳孔下,不知道目睹多少人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