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吕氏北至堂。
夏末总是一个多雨的日子,到了傍晚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夜幕变成了阴暗的灰黑色。苏墨白站在窗前,宁静的夜色中只有雨声,不时摆弄着芭蕉叶宽大且肥厚的叶片,有些心不在焉。
沈简把桌上的碗筷端了下去,轻轻走到了他身边:“殿下,今天的晚餐您就动了几口,是这的厨子不符合您的胃口么?”
“有一点吧。”苏墨白从芭蕉叶那里收回了手:“无论是月州还是寒州,做菜的口味都偏重,这边的盐价明明极贵,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沈简看了苏墨白一阵,无声地笑笑,“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东州要比月、寒两州富庶许多,盐并不是太贵的东西,菜肴主要讲究的是精致。而我们这一路走来,沿路见到了许多吃不饱饭的人,由于观念不同,自然以能吃到盐为荣。”
“原来是这样。”苏墨白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简走到苏墨白的身边,与他并肩,视线投向了院内。
这是一间雅致并且奢华的院子,不大的空间内种植着许多花草,古藤爬满了窗边的镂空木架,桌椅起居用器都是珍贵的梨木。自从那股门客风头过去后,西厢房不适合贵客居住,北至堂就是特意建造用来招待贵宾的。
渐渐地,沈简感觉到了苏墨白的异样,他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远没有初来乍到那股愉悦感。这是他为数不多踏足东土以外的机会,一路上虽然疲惫但是乐在其中,怎么到了目的地反而这样了?
“殿下是有心事吧?”她试探着问,“是因为今天下午吕氏少年的演武,没有符合您的预期么?”
对于吕氏,整个衍朝都有莫大的好感。无论是东州吕氏还是寒州吕氏,都是大衍王朝的中流砥柱。东土的国主是衍朝最后一位皇帝姜宫涅的亲弟弟,所以这些心系衍朝的人们,自然对吕氏期待颇高。
“我跟诸位叔叔学的都是上乘武功,修习年纪尚短,不好评价。”苏墨白把头转了过来,“沈姨,五叔叔和六叔叔他们怎么看?”
沈简摇头,“五哥他们很失望。吕氏怎么说也是望族,况且吕氏祖训就是‘文武双全’,为的就是能在危难时刻出一把力。可如今吕氏一位精通上乘武学的都没有,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连听都没有听过。”
“那根基打得怎么样?”
“还算有点实力的,也就吕风和吕石,一般的成年人都不是对手。可……”沈简把话堆到了嘴边,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墨白看着沉默的沈简,苦笑一声,接过话茬:“沈姨想说的是,我们不缺这两个人对吧?虽然有可取之处,但是对于我们网罗的人才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是可以找到替代的。”
沈简起身一拜:“殿下所言极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想要了结天下乱势,必须要不世的奇才,没有经纬天地的能耐,恐怕……”
“我知道……”回答的是一声叹息。
朦胧的灯火下,苏墨白挺直的身影似乎随着那一声叹息弯了些,看得沈简心疼。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要整日把国恨家仇背在身上,这无疑是莫大的重担。谁家孩子这个年纪,会想的这么多?要背负这么多?
“那殿下早些歇着,稍后臣伺候您沐浴更衣……”沈简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后退三步准备出去了。
“沈姨,你说……”少年站在窗边,似乎是没有听到她说要出去,“是这样的,昨天宴席我出去的时间,碰见了一个……特别的少年。”
苏墨白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吕正蒙,思考了半天只说出了“特别”二字。
“有什么特别的?”沈简被勾起了兴趣,少见的开了一个玩笑:“是他生得唇红齿白,无比英俊?”
少年透着面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沈姨你瞎说什么呢?那个人……只是特别,你可别往别处想。”
看见苏墨白少有的窘迫模样,已经走到门口的沈简退了回来,风韵犹存的一笑:“那殿下说的那个少年,他‘特别’在何处呢?”
昨日桃花飘飘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苏墨白心头,他想着那个浑身脏兮兮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受到莫大委屈的可怜模样,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旋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他年纪与我相仿,可是却生得一头灰发,容貌说不上俊朗,可也差不到哪去。衣衫倒是破破烂烂的,估计不是贵胄子弟……”情报供应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同,自从他上桌之后老人就再也没动过筷子,连忙擦了擦嘴,“老师,这么美味,您怎么不吃了?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膳房里有这么美味的鱼生!”
这盘鱼生,是老人提醒吕正蒙才好不容易流进膳房找到的。照老师的说法,吕氏迎来贵客必然会用精致的菜肴招待,鱼生就是不可或缺的一样。对于很少能吃到鱼的吕正蒙来说,老师提的这个要求很有吸引力。
只不过没想到老师吃了一口,就有些兴致恹恹的。
“你认为味道怎么样?”老人问。
吕正蒙想了一会儿,抬头看了老师一眼,鼓起勇气说了实话,小脸感觉有些发烫:“老实说我在这里住了六年,从来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鱼肉,刚才差一点把舌头都吞进去。”
老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与他对视:“可我觉得难吃极了。”
“吃鱼生,光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