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光觉得,自从到了大汉之后,自己的一身本领便没了用武之地。
战场上她可以开弓如飞,纵马驰骋,因为面对的是敌人。
可如今挡在面前闹事的,大多是王奉光的街坊邻里,或霸陵县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士人百姓,抡起鞭子抽也不是,拔刀就砍也不是。
“任君是否要报头衔吓退他们?”
任弘却摇了摇头,他懒得报自己名头,一人灭一国又如何,二十余岁封侯又如何,就能管私人恩怨事么?还是要他在这种场合与众人大谈“侠之大者利国利民”?神经病啊!
再者任弘与王奉光非莫逆之交,懒得掺和进这闹剧里,只想随便借个名头将众人吓退。
最初时,西安侯新招的门大夫游熊猫灵机一动吼了一声:“县令来了!”
可尴尬的是,众人明明听到了,却连头都不回一下,这甲第里住着的要么是关内侯,亦或是京官千石吏,从外面涌进来的轻侠恶少年也骄纵惯了,区区霸陵县令,听在耳中竟如无物。
连夏丁卯嚷嚷的“京兆尹办案”也威慑不到他们,任弘明白,京兆尹虽相当于首都市长,听上去地位十分显赫,秩禄与九卿等。但天子脚下辇毂之地,权贵众多,风俗杂糅,各种矛盾错综,关系盘根错节,素有治剧之名。
所以历代京兆尹都做不长久,欲有作为的稍有动作,往往很快就得罪了人,被赶到外郡。
几年前的京兆尹樊福最惨,刚卸任就被长公主的情夫丁外人派门客刺杀,然后京兆尹的位子上,便如走马灯般换了好几个,皆尸位素餐,最近的一位更是主动染病辞职,故霸陵众人也不带怕的。
那么有没有什么人,是这甲第里住着达官显贵、凑热闹的小老百姓,用意险恶的轻侠少年们都害怕的呢?
有的。
任弘眼珠转了转,让韩敢当高呼:“绣衣直指使者在此!”
效果立竿见影,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手撕王奉光女儿,在他家中院子里掘出害人巫蛊来的众人遂大惊,一回头真看到任弘年纪轻轻,身骑骏马,绣衣带刀,手里还亮出一块符来。
他们也顾不上细看那符节的真假,一哄而散,只片刻功夫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剩下不知被谁家落下的两个孩子站在巷子口哇哇大哭,天天被长辈叮嘱见到绣衣绛骑要小心,如今狼真来了。
“还真散了。”刘瑶光感到莫名其妙。
“这绣衣直指使者是什么大官,竟比京兆尹还灵。”
任弘笑道:“官不大,但却凶狠,若被绣衣使者盯上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族灭!”
绣衣直指使者,便是汉武帝一手建立的特务机构。品级不高的侍御史们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可代天子行事。上可不需上报直接斩二千石郡守,下可持斧钺调动军队镇压关东的“盗贼”。
所以地方上的豪强大侠们不怕二千石郡守,但遇到绣衣使者,却好似老鼠见了猫。因为每到一处都杀得人头滚滚,百姓对这群家伙也怕得不行,绣衣使者之名,可止孩童夜啼。
最著名的绣衣使者有二人,一个是暴胜之,一手将汉武晚年关东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镇压,另一人就是巫蛊的始作俑者江充了。
所以任弘这一嗓子,堪比后世的“锦衣卫办案!”也不管真假了,先跑为妙。
“西安侯大恩,奉光绝不忘怀!”
眼看靠着任弘急智,堵门的人群散了,王奉光才朝任弘一揖,匆匆进门去,准女婿死了倒是小事,只心疼他的宝贝女儿竟被无端指责。
任弘让韩敢当和游熊猫守在门口以防那些游侠儿去而复返,自己也走入院中。
却见里面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青年,身材比霍光高,却远不及八尺二村的皇帝刘弗陵。不过也有老刘家典型的长脖子和挺拔鼻梁,穿着一身黄色剑士服,头上戴赤帻垂冠结缨,此刻正收了剑,在朝任弘拱手。
“刘病已见过西安侯!”
方才王奉光没忘了告诉他,外面替自家解围的人,正是刘病已闲聊时说想要一会的西安侯任弘,他虽是皇曾孙,可如今不过庶民白身,自当作揖。
“近日回到长安附近后,常闻西安侯之名,西安侯在西域制假节之事为人津津乐道,今日又以绣衣直指使者之名退众人,果然深韵兵法。“
变声期已过,但嘴上没毛,放后世,就是个高二高三的小男生啊,其相貌给任弘的第一印象是普通。
刘病已也在打量任弘,心中暗道:“余以为西安侯做伟丈夫之事,其人必魁梧奇伟,然今日见其容貌,竟十分儒雅,难怪坊间以‘狐’称之。”
“弘见过皇曾孙。”
任弘也不托大,以平礼还之,笑道:“我不过是借绣衣之威,吓退众人罢了,倒是皇曾孙真是任侠仗义,若非你拦着,王家恐已受辱,也等不到吾等抵达。”
换了一般的小年轻,被大名鼎鼎的西安侯夸一句恐怕要飘了,刘病已却自嘲道:“逞匹夫之勇罢了,只是看不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怪罪王氏淑女。”
任弘故意道:“皇曾孙方才为何不报身份?若知你是皇亲,彼辈或许便不敢造次了。”
刘病已有些不好意思:“不瞒西安侯,去年我游览五陵,去到左冯翊莲勺县卤中乡,被一群当地轻侠所困。我当时不懂事,报了身份后,却被那群游侠儿打得更狠了,嘴里还骂道,打的就是刘姓,打的就是宗室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