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所言极是,地为圆,不为方!”
浑天之说认为地似鸡蛋黄,自然是圆的,任大司马也说地是圆的,在耿寿昌想来,自然是支持浑天说而否定盖天说喽。
耿寿昌心满意足地告辞,其心情可以归结为:“和第一次见面的领导志趣相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而任弘这边,暗道往后就日月运转,地圜九重等事,可以和耿寿昌好好聊聊了。隔壁的希腊人已经出了位“地理学之父”,早就在琢磨地球是圆的这些事,古典时代东西方交相辉映,数百年的百家争鸣后,终于在天文地理上结出了硕果。
任弘调任大司农的第三个人也于十月底时抵达他久违的长安,却是先前因反对皇帝给汉武帝利息庙号,而惨遭流放,在楼兰做了五年“道长”的黄霸黄次公。
作为老部下,任弘对黄霸也算知根知底,见识过此人治理地方的精细手段,楼兰从边塞小邑变成繁荣县道,少不了他的功劳,即便按照政绩也该升官了。
一如惯例,任弘甩出了一个银印黑绶,但这对黄霸来说这不算什么,当年他已经做到了千石的“丞相长史”,亦是实权之职。如今就好比删号重练,慢慢再往上爬。对于一个两次充钱买官的人来说,黄霸的仕途确是好事多磨。
任弘道:“调次公来大司农,却是欲以均输令之事委之于君。”
均输是桑弘羊财政改革里又一重大革新,和平准政策在同一年执行,所谓平准就是由官府来吞吐物资、平抑物价,“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
至于均输,则是统筹全国物产贡品,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即买之,比方甲地有盐而无铁,乙地有铁而无盐,便将乙地的铁运往甲地,而将甲地的盐运往乙地。其它各项货物之给运,也是如此。
至于货物来源,多是地方盐铁和织室等“国有企业”。
平准和均输合起来,就是一个熟悉的词:国家宏观调控。
汉武帝时,将少府管辖的“山海”,也就是各郡国湖泊山林之泽也交给大司农来管,这使得大司农在地方上有大量附属机构,除了盐铁外,还能收获大量有地方特色的物产。
而之所以挑黄霸,除了知其能力外,还因为黄霸当年第二次捐官时,就捐了个钱粮佐吏,又迁东均输长,又在楼兰主持西域棉花入玉门之事,对均输驾轻就熟。
眼下黄霸便能对任弘侃侃而谈:“诸如陇蜀之丹、漆、旄羽;荆扬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梓、竹、箭;燕齐之鱼、盐、裘;齐陶之缣、随唐之材、江湖之鱼、莱黄之鲐……如今还有岭南的金、银、珠、玑、犀、象、翡翠;西域的美玉、棉花、葡萄干、葡萄酒和名马。”
这些东西在本地平平无奇,卖不到高价,但运输到外地却是珍惜之物。汉武帝要打匈奴,但缺钱啊,于是吃相就难看了起来,国家抢了商人的生意,亲自下场做买卖。虽被儒者讥为与民争利,同时也有机构臃肿货物质量低下的毛病,但确实给国库带来了一大笔收入。
任弘一直致力于让每个地域都拥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以此加强帝国各郡国的经济联系,如今手握均输之权,自然是要大力度。
等与黄霸交代完毕,任弘不免有些自得。
在他一通调令后,大司农有了胜之这个种地经验丰富的农技人员。
有耿寿昌这个精通数学和历法的准科学家。
再拉来黄霸这位能办事的实干循吏。
加上尹翁归留下的,朱邑这位能将钱库看好杜绝揩油的清官。
最后再有能定大方针,还会来事懂得秀政绩的任大司马。
大司农的领导班子便齐全了,任弘不由笑道:“我大司农,真是人才济济啊!”
而当日下班后,任弘在回尚冠里的路上,却遇上了另一位人才:大鸿胪杨恽。
“道远。”
杨恽沾了韩敢当的光,与他一起擒范明友后封了个平通侯,虽然任弘的户数比他不知高到哪里去,但在杨恽心里,两人已经平起平坐了,又开始喊任弘的字来了,还不顾九卿列侯的体面,毫不客气地钻到了任弘车里,任弘只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道远可听说了?”
杨恽一脸的幸灾乐祸:“张子高要回京述职了!”
任弘摇摇头,杨恽却取笑道:”可怜张子高,不但错过了倒霍的功劳,干了两年豫章相,才刚打好基础,将豫章经营得有声有色,就等着豫章王之国……”
“谁想豫章王,却成了太子!”
张敞肯定一脸懵,任弘摇头:“虽然如此,但大汉开拓南方的国策不会因此而改。”
杨恽赞同,又在炫耀小聪明了:“然也,陛下或许很快就会封二皇子、三皇子为豫章王,但对豫章不会如过去那般重视。而对子高而言,这应该是福,不是祸。此刻召他回京,县官必是另有大任!”
……
十月下旬,入宫向天子述职报政的张敞十分谦逊,一开口就是:
“臣治豫章两载有余,无甚业绩。”
“先时,巴蜀之荼制为茶饼、茶砖,均输送至金城、河西,颇受戎狄羌胡所喜,豫章本就多有野茶,然其味涩苦,移种不易。”
“又观南海郡引珠崖身毒棉花,至今已数年,南海棉布质胜于西域之棉,贝布乃是稀有之贡,故臣亦也在豫章偏南数县试种,确实能活,然欲大成,方需数年之功。”
这两样都是种植业,确实需要时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