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筱荷。”女子静静抬眼,褐色的瞳孔里映着宴上靡靡光辉,既看不出喜悦之色,却又不见分毫胆怯。能够将自己隐藏得这样巧妙的女子,从一开始就绝非善类。
平静已久的后宫又要生出波澜了。不,也许说从秦氏觉醒的那一日起,这一天便注定会到來。她让出了挣不來的宠爱,去换一个稳坐后位的筹码,这一点,正值盛宠的宸妃终不可比拟。
翌日,吕氏封为小媛,仅比有孕在身的谧良仪抵了一个位分。也许是她出身高贵,又为重臣之女,也许只是她身上那不寻常的气质吸引了天子。总之继青鸾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当下极炙手可热之人。
宸妃对吕小媛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她毫不隐瞒地显露自己对这个女子的不满。以至沒过几日,合宫都知道了宸妃摔盏一事,那亦算是风波的开始。
凤鸾春恩车一连三日停在储荷轩,已叫旁人羡红了眼。因小媛闺字带荷,皇帝还还特意叫人在轩中移植荷叶白莲,满庭皆是清香宜人。而这位新宠又与皇后关系尤近,甚至说是因皇后举荐才一跃至此也不为过。以至于不多时,她便与昭贵嫔等人熟识。吕氏虽初入宫,却举止大气,熟谙礼节,宫中无人敢小觑于她,甚至有流言飞传,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晋位成正经主子,与宸妃抗衡。
事情是在半个月后,一日吕小媛來殿中向宸妃问安。
那些时日來,除了初次承宠后由皇后陪同向宸妃问好后,她与这位掌宫娘娘几乎是避而不见的。吕筱荷是聪明人,懂得不卑不亢,亦看得出宸妃对自己的敌意。因此皇后不在之时,她便减少出行。
然而事逢回宫前安排她今后所宿宫殿一事,她不得已要亲见宸妃,这才择了一日午后安静之时,率侍女珍儿前去玉芙殿。
她在后殿厅堂内足足坐够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卷帘掀起,午睡初醒的宸妃扶着头上红珊瑚的宝钗缓步走出。传报之人虽说娘娘小憩,然而她容妆精致,衣衫平整,哪里有半点刚睡过的样子。吕小媛眼睑微垂,已是起了身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宸妃这才抬眼看她,一边由人扶着坐上了湘妃榻,品一口香草茶才挑了眉道:“都怪这起子奴才不会办事,也不告知本宫,倒让妹妹久等了。”
“娘娘为后宫事宜操劳,嫔妾等少顷原也是应该的。”
“听妹妹这样说本宫就安心了,起來吧。”宸妃抚着对襟上苏州明绣的玉蝶不语,余光却将女子细细打量一番。她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垂金如意的纹裙,袖口用香色线细绣了几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这料子几日前她曾在库房见过,是番邦同期进宫的上品。只这么一想,宸妃便立即觉得这身衣裳竟是如此扎眼。
小媛似是未曾察觉这一切,只使了眼色让珍儿从身旁锦盒中取出一碗乳白羹汤道:“嫔妾听闻娘娘喜甜食,这碗白酥云羹还是从前在府上与江南來的师父学的,不知合不合娘娘胃口。”
宸妃笑一句“妹妹有心了”,示意身边人上前去接。
看着那人也是极为稳妥的姑子,岂料手拖瓷碗的一瞬不知何故,竟滑了手。珍儿才刚刚收回一双手,便听得一声脆响,乳白的甜羹倾洒一地,她顿时有些慌神。然而毕竟宸妃身边的人位分高她许多,要错也是错在己身,珍儿忙伏地道:“娘娘恕罪,小主恕罪。”
“你家小主是新人,你也才刚进宫不久,做事毛躁也是难免。”宸妃抬眼,眸中一片云笼似的嘲弄之意,“新人就是得沉得住气才能成气候,这回便长个教训吧。”
“慢着。”未曾料到自家小主会忽然开口,珍儿明显一怔。却见那女子已换了厉色道:“娘娘宽宏大量,我可饶不了你这沒规矩的。现在便这般放肆,将來如何了得。”
宸妃并非听不出她话中有话,然而只当她一时气急,仍是云淡风轻地品茶道:“倒不知妹妹是如何管教下人的。”
“既手托不住东西,索性便弃了这废物,砍下一双手來。”
一言既出,珍儿早已面无血色,连宸妃亦是有些愕然。她在宫中手段也一向算是狠辣的,谁料面前看似孱弱的纤纤女子,竟也如此残忍毒辣。反倒是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小主饶命。奴婢是小主带來的,若奴婢失了这双手,谁來服侍小主啊!”
“你不在也自有旁人。我一向敬重宸妃娘娘,生怕言行有失,你倒这般肆无忌惮,我如何能留你。”
这明枪暗箭的便是冲着宸妃而去,那女子目光一冷,暗道之前竟是小觑了吕氏,若早知她心思如此,自己也不必费心布今日之局了。
“怎么也是妹妹身边人,太过计较倒显得本宫小气了。”
“既然娘娘开口,你便砍去左手吧。只一点,若敢偷奸耍滑我必饶不了你。”吕小媛言辞之厉,那女子只是嘤嘤啼哭着下去了。本想以此竖威的宸妃,却反被她主仆二人教训一顿。邢嫣此时极为不堪,只沒好气地对着身旁姑子道:“你也不是全然沒有责任,去浣衣局领罚吧。”
此事传出,一时间宫人都对吕小媛敬畏有加,连内务府那起子专拣新人欺负的奴才们亦像供着菩萨般小心伺候着。新贵不仅恩宠不逊于昔日湘嫔,就连手段已高于那禁足女子数倍,这于宸妃而言,是更加使她寝食难安的存在。
枕边风不是沒有吹过,何况对贴身侍女做出如此恶行本就令人发指。然而天子因宠信新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