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端看她良久,玉衍才微微笑道:“本宫自怀了孩子后,时常忘事,现下竟忘了王妃还站着。”
姼嬑闻言微微一怔,忙道:“妾身,还算不得王妃。”
“只要王爷心里承认了,有沒有那一礼又有何重要。”玉衍只是不咸不淡地打量着面前女子,既不过于疏离,也不过分亲昵,“嘉亲王是个专一的,王妃大可放心。”
那女子两颊瞬时绯红一片,颔首道:“是。”
“王爷出征在外,本宫本该多请你进宫一叙,奈何近來诸事繁多……”
“妾身不敢,”她刚刚坐下便忙抬起头來,手中不安地绞动着帕子,“其实妾身只是想问问,娘娘一向在御前服侍,可知王爷近况如何。”
这回却是玉衍面有讶然之色:“怎么,王爷竟不曾亲自去封家书让王妃放宽心?”
她这样一说,姼嬑脸上更见窘色:“不瞒娘娘,王爷确实曾经修书一封,只是连姼嬑也知,那上面不过是敷衍之词罢了。”
“军营困苦,王爷这么做大概只是不愿让王妃担心而已。”即便口中这样说,玉衍却也知那左右不过是劝人之词。只是她亦好奇,裕臣一向体恤人意,莫非真是战事逼得紧,以致他无暇顾及家中。
这样想着却不敢让面前女子看出什么,便叫人上了点心,再度转了话題道:“你曾说,你与王爷是在战场上邂逅的?”
姼嬑不意玉衍会突然这样问,显然愣了一愣。然而触及往事,仍能看出她无限欣喜,也许与裕臣的相遇,便是她这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刻吧。
“妾身犹记得,那日王爷在河边汲水,看起來十分疲惫,恰巧遇到我,我便指了我家的方向与他。”女子说着说着,却似回忆起那日裕臣的狼狈,眉头微微蹙起,“那时王爷浑身是伤,仿佛是打了败仗的样子,也不见军队和同行的人迹。我见他实在可怜,便一连数日为他医治。后來过了不久,有大军前來相迎,那个时候我未曾想到他竟是皇亲国戚,只以为他是哪里的将军。”
玉衍从未听说过裕臣受过这样重的伤,更不知他曾如此狼狈。只是事情虽然已远,但现下听來,心仍是被狠狠地揪着。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若是自己该有多好。玉衍一面克制着心情,一面颔首示意道:“因此,王爷便带了你回來?”
“起初沒有,王爷他只是留了些钱财。然而待他离开后的第三日,忽然有人前來,问我愿不愿意随王爷回京,我便应了。”姼嬑越说便越沉浸在其中,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这听起來几近完美的相遇,在玉衍看來,却有异样的谜团在其中。她并不知道这种不和谐感究竟出在哪里,却可以确信,,依裕臣的性格,断不会如此。因着这一份疑虑,她对姼嬑的敌意也微微缓和了些,也许,这女子也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幸运。
玉衍只是小口饮着酸梅汤沉默不语,却见姼嬑忽然抬起头对她道:“妾身与王爷,若能如娘娘与皇上那般恩爱,便是要姼嬑死也值了。”
玉衍手中一顿,抬眼看她道:“你从未在后宫生存过,怎知这恩爱不是牺牲诸多才换來的。有时眼见的合欢美满,并不一定就是真实。”
姼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王爷也曾这样和妾身说过,还说娘娘您……过得其实并不快乐。”她有些踌躇,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忙偷偷地打量了玉衍一眼,“可是娘娘过得好与不好,王爷他怎会知道呢。”
玉衍怔了一怔,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入口酸甜的果品竟也如眼泪一般苦涩。原來他都知道,从成为花蕊,到献给皇上,再到一步步从泥泞中走出來,这一切的心酸与不易他都知道。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毁了这个梦,娶了别的女子。到了现在,再和她人说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不过是一瞬,玉衍已抬起头來,嫣然笑道:“王妃说的是,本宫怎会不好。”
姼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时辰不早,便要起身告辞。只是刚刚起身,便被玉衍出声唤住,那一瞬间,便连玉衍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从心底对面前这个女子生出怜悯之意。也许她,当真对人毫无防备,这种难能可贵才叫自己不忍心去恨她吧。
“你既身为**,还是不要频繁面圣才好。本宫会告知皇上,一有王爷的消息便派人传给你。”
姼嬑怔了一怔,旋即笑靥如花:“妾身谢过娘娘。”
玉衍缓缓起身,目送那娇小的身影越去越远。她的到來又带來了新的不解,譬如她说,裕臣曾打了败仗……
不会。
那一刹,玉衍双眸紧紧收缩成一条细线,反射着白昼绚烂的光,美的叫人无法直视。战况如何,她一样会从承影那里得到情报。裕臣那一次出军,不过是因为少数活跃的蛮夷之人,那样的对手怎会使骁勇善战的他溃不成军。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玉如意,凝神苦思之时手上也不觉加大了力道,只听一声脆响,惊得玉衍猛然低下头去。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出來,,是裕臣故意隐瞒了这一切。因为什么,使得他不能开口。
仿佛是无意中触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察觉得到近在咫尺的威胁感,却不知道究竟來自于哪里。玉衍只觉得再也坐不住了,便对着收拾茶杯的苏鄂道:“随我去趟仪元殿吧。”
苏鄂见她脸色不好,并不敢多问。出了宫门才走沒多久,便见百步道上昭修容乘着轿辇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