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像自己吗?不管真假,仓子坚都当真,他柔和了表情,却是硬邦邦地对韩末道:“勿要闲扯,处理好家事,便回书院吧。”
“是,大师兄。”
南湖书院的人拌嘴商量钱,还算和谐,周姑娘这里就不痛快了。
作为一个没娘、被父亲哥哥们,拿猪全身养大的富贵小妞,她五大三粗的是外表,不是脑子;她强悍的是嘴,不是心。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
不用一刀一刀地割、一两两的卖,就能有二十两银子啊!
差一点就是自己的了!周姑娘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韩末一眼,转身,看着田婶——要是在今天之前搞定亲事就好了,现在,都怪媒人不给力!如是作想,周姑娘像拎半片猪那样,拎起田婶,一边走一边骂:“没用的老东西,我今天不把你贪我的东西一口一口抠出来,我就不姓周!”
“有意思。”肯定过周姑娘后,傅振羽眨着星星眼问仓子坚,“大师兄,我能去瞧瞧吗?”
“不、能!”
仓子坚打牙缝里蹦出来俩字。
师妹的毛病,真是太多了!周姑娘这样的行径,还能得一句有意思,分明是——
“哪里有意思?是有病才是!”
韩末如此断言。
傅振羽斜了他一眼,道:“六师兄读书的天赋我认可,但这教书就不一定了。三日内,请六师兄返回书院,进行岗前培训。”
“那谁做夫子的夫子?”韩末问。
“你不是说不教书了吗?”仓子坚的问题,刚好回答了韩末的问话。
一直都是“血气方刚”的师妹,做自己的夫子?韩末脸色很不好,可在现实面前,最终晒然一笑。还是那句,天子都认可了,他还有什么好不舒坦的呢?
不舒坦就讲。
“别的问题没有,只三日,时间有些短——”
“不短,够了。”仓促应声的,是韩母。对周姑娘惧意最大的,便是她。没这好事,她都逼儿子去书院呢。眼下得了这样的美差,还要她像过去那样过日子,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
“好,三日内,我必定安排好母亲和妹妹,回书院。”
对韩末来说,天子令难违,母命,更直接、更难违。跟在急切的母亲身后,他勉强允诺。
至于仓子坚的问题,在二人留下韩末第一个的月俸、离开韩家后,傅振羽才回答他:“我只是不教书院的孩子们了,而不是不教书。”
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得亏听众是那个和她很熟悉的仓子坚,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知道这是师妹再次用语言漏洞进行忽悠人时,仓子坚没多说。
毕竟,被忽悠的不是他。
更要紧的,是二人接下来的目的地,乔家。鉴于乔增枝的平凡和曾经的非分之想,仓子坚问傅振羽:“四师弟那里,你也准备给二十两?”
“嗯。”
“这样会入不敷出。”
高薪夫子不见得具有高薪实力,且这高薪背后,是书院要倒贴的财政。连仓子坚这个外行都懂,傅振羽又怎不知?她笑道:“放心,不会的。”
傅振羽那坚定的口吻,仓子坚都有些不明所以了:“是吗?”
“是的。”再次肯定过后,傅振羽给出了她的终极解释,“开国功臣都是要大封的。他们是南湖书院第一批弟子是其一,其二,每个人都是我各种机缘扒拉来的。排除人品,他们在举业上的成绩,值得期待。”
换言之,傅振羽期待的不是他们去做夫子,而是他们以南湖人的身份,在仕途上占有一席之地。
说到这,仓子坚就不明白了,问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是笑对一众师弟?”
“这还用问么?我又不是卖笑的!”傅振羽义愤填膺过后,收笑,面带忧伤,道,“况且,打打闹闹,斗嘴互殴,也是成长的一部分。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是被我从小管到大的小商,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全是对我这个凶悍姐姐的赞美呢。毕竟,世事变迁,我管他的那些点点滴滴,都不会重来。”
一番话,直接说进仓子坚的心扉。
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不在了,那种痛,大概要到自己闭眼之日,才会消失吧……
伤感之际,仓子坚听傅振羽道:“走快些吧,四师兄那里三言两语搞定,我们去见姐姐好了。”
突如其来的决定,摆明想一出是一出,可仓子坚却很高兴,应道:“好。”
应声过后,他垂首望着身边的含笑的小姑娘,很想搞懂那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可以懂失去的伤感,又能那么快恢复乐观。
仓子坚想起了曾经,祖父从前说过,世上有一种人,看似傻,实则通透得紧,朴实无华的外表,内秀则无限。
师妹,一定不是这种人。
师妹,就是傻到底的小姑娘。
“大师兄,你那个眼神,以为我不懂么?”
“嗯?”
“你的眼神,在说我傻。”
“没有的事。”
“我不信。”
“那就有。”
仓子坚好脾气的改口,却实打实的敷衍。两人就这么幼稚地说着话,走出贫民区,乘车入西城。
一年不见,乔增枝如父母所愿娶了妻,尚未生子。
乔母不大愿意见傅振羽,最后看在礼物的份上,放人进来。傅振羽给了仓子坚希望,就不会拖沓,直接作为代山长,邀请乔增枝回书院教书,承诺月俸二十两,加了个但书。
乔增枝若是三次乡试不中举,则会被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