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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琴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释然地一笑,她比较欣赏沈兵这种真男子汉的性格,她也向沈兵服了软。沈兵这才骑车慢悠悠地回了自己家。正好他老婆刚从外面回来,在屋里搓洗衣服。沈兵一回家便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把吃酒时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向自己老婆倒了出来。
他老婆听后笑了一阵,埋怨他快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她见老公还喋喋不休,打断他说:“你放心好了,世上又不是只有她谢五妹一个女孩,好女孩多着呢!你要是早跟我把朱雨深的情况说清楚,说不定我都帮他把对象搞定了。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帮他物色一个女朋友。”
沈兵这才宽慰了许多。他说:“朱雨深可是个优秀的人,他的心地也很善良。你可别介绍一个不好的女人,把他给糟蹋了。”
沈夫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说:“只听说过不好的男人把女人给糟蹋了,还没听说过女人糟蹋男人!你把他说得太完美了吧!总之我心里有数就行了。如按你说的,他真是这样的为人,只要等到缘份一到,他很快就会告别单身的。”
沈兵在谢五妹定亲酒席上几近于砸场子的举措,曾一度传的很快,黄镇很多开店的、摆摊的,一段时间后都知道了。但朱雨深在他那冷如冰窖的宿舍里写着他那现代主义作品,对此却一无所知。他还是偶尔骑着车或步行来到街上买东西。行进的路上,他的脑子进入了很深的沉思状态。
对于他的事。此地的很多路人都熟谙于心。加之他的头发中已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当他穿着高领衣服。深沉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总是会招来一些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对此,他却置若罔闻。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他已忘记很多忧伤,并竭力构勒了一个理想王国,然后把自己放到了里面,感觉舒服一些。
天气已到了深秋时节,坐在屋里。窗外的风时而呼呼地吹着。坐着坐累了时,朱雨深看到教学楼周围处于静寂的状态,便走出了宿舍,来到了那片树林。枯黄的树叶已铺满了大地,树已日显光秃了。他蹲下身,捡起一片枫叶,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随手一扬,让它随风飘向远方。
此刻,他的心里闪现了一个念头:人世间最残忍的东西应该是时间。它在人们无可奈何中流去。无论你是想挽留住金色的童年、美好的青年、体现价值的中年、害怕死去的老年,都由于时光匆匆而不可得。那些蹉跎的岁月犹如伴着秋风响起的哀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努力都是苍白的,生活依然没有一点起色,自己的一切都被停在了灰色的背景上;谢五妹讫今为止是唯一一个可以成为自己妻子的人,然而她却也一去不复返了。也许她的离去是对的。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怎么能和那些背景较好的公子哥们坐享其成相比?这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没有理由要求谢五妹把赌注都押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确定到底能给她带来多少幸福。结果她主动地走了,她是对的。
所有人都将老去。如果将来在另一个纬度里重逢,他希望看到她生活在优越的环境里,她本人也将脱落成雍容华贵的妇人。而不是像大部分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妇女那样,衣衫陈旧、脸上写满人世的沧桑。如果真是那样,又有谁来抚慰她那被无情岁月风蚀的心呢?
朱雨深连续熬了几个夜晚,才终于写完了文章的最后几个章节。他从头理了一遍。将要完稿了时,他又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忙到大清早,朱雨深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胡子已长出一大截,头发中夹杂的白发依然挺立着。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捂了好一阵子。
他想:昨天自己就以这副德性去上课的,不知道学生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为什么没有异样的表情,是不是自己已经浪迹形骸一段时间了,让周围的人都适应了呢?站了一会儿,他的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他用力挪了几步,一头栽到床上。
这天是周五,没有他的课,后面又是双休日,所以他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虚弱到了极点,动一下遍身都疼。他想,或许自己正在体验生命式微的感觉。就这样躺着,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去想了,反而觉得很轻松。难道原先的情况是,人一生下来就要来承受苦痛吗?如果按照丛林法则来解释人生,处于食物链的低级位置的形形色色的人疲于奔命、朝不保夕、没有好的结局,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食物链高层的需求。
或许,这里的很多贫穷夫妻在孕育生命时就已犯了错误。平淡生活的对立面是疾病和灾难。后者带有一些偶然性,但前者几乎是现代社会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很多老者更是在病痛中生命戛然而止的。
由于疾病而生命式微的时候,一切都坦然了,所有纠葛、奋斗和追求都不需要了,留下来的只有对来生或鬼魂的期盼。一生的功过是非、荣辱恩宠都如过眼云烟。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身处此境的人,都会为自己一生所作的恶而深深地忏悔,而对自己所作的善举深感欣慰。
朱雨深意志迷朦之中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么多年来,他立于世,基本问心无愧。那些他资助过的人的开心的样子在他眼前反复闪现着,他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接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