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晚,莫府书房之内。
莫如晦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虽然拼命想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份欣喜依旧不受控制地暴露在脸上。“雪灾!好一场雪灾!”往日里莫如晦说话声音低沉,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很少高声,以至于不少人认为国丈嗓音天生如此。可是此时他的嗓音变得异常高亢,与他一贯的
形象以及年龄大不相合,只是说话的语气略有些颤抖,让人听上去总有些莫名诡异。书房里除他之外,便是上次那个一身黑衣之人。他朝莫如晦微微拱手:“恭喜国丈。此番无定原大雪实乃天助国丈,神狸两次兵败再遇雪灾,三十万人马顿成画饼。用不了
多久就得卷帘大散。神策军此番出征可称大捷,二殿下立下这等大功,陛下必有嘉奖。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是那储位也要动一动了。”
莫如晦看着黑衣人,脸上笑容渐渐敛去:“这雪灾的消息可准?”
“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等事情上说谎。再说神策、无定两军都驻扎于天水塞,雪灾真假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那你们赶着过来送这个消息,又想交换什么?”
“我们鬼不收就是群商人,所图的无非是发财二字。把这个消息先送过来,就是想求国丈答应,继续和鬼不收交易。作为回报,鬼不收愿意竭尽所能帮国丈完成心愿。”莫如晦冷笑一声:“心愿?老夫的心愿便是大燕天下太平,四海干戈不生,这些心愿你们又怎么帮得上忙?相反,你们的存在倒是让老夫难以如意。你们做生意,自然是和
神狸。神狸如今既遭兵败复遭雪灾,这时候正该犁庭扫穴,把神狸连根拔起才对。你们却想要跟他们做生意!这到底是谁如谁的意?”
“国丈真希望把神狸连根拔起?”黑衣人的语气依旧不变:“若是国丈当真想要如此,其实也容易得很。”黑衣人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神狸的生死尽在自己手中。“鬼不收与神狸通商已久,于其道路及聚集之地了然于胸。若是国丈想要把神狸连根拔起,鬼不收愿为向导,以神策
军之勇武,不出三个月就能让神狸从世上消失!”
说到此处黑衣人语气一顿,随后又说道:“只是……国丈真想如此?”“笑话!”莫如晦缓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狸乃是我南曜的大患,两方交战多年死伤无数,不提当日哈桑克之害,光是大燕立国至今,与神狸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
又耗费了多少钱粮?试问天下谁不想让神狸灭亡?”“若是问那些百姓,自然是希望神狸早死早好,可是对国丈来说,却未必如此。国丈乃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正因为有神狸人存在,神策军才能有今
日的地位。若是没有了神狸,神策军能否存在都在两论。每年的钱粮度支,又岂会如现在这般随意?”
莫如晦看着黑衣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想提醒国丈,草原上狼多为患。但若是没有狼,让牲畜随意生聚,同样是灾难。是以草原人固然要杀狼,但也要懂得养狼。国丈乃是天下少有的智者,自然也该懂得
养狼的道理和手段。再说……现在还需要这头狼,让咱们成就大事!如果天下只有神策军,二殿下登基就是理所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得遮遮掩掩……”
“够了!”莫如晦打断了黑衣人:“此等大事不是尔等能过问的,至于神狸之事该当如何,老夫自有主张!这生意么……且容我再想想看。”“国丈请自便。不过小人要提醒国丈一句,这场雪对神狸固然是灭顶之灾,对其他人也未必是吉兆。神狸大兵在外,很多事不能查,也查不起。如今神狸式微前线稳牢,陛下便腾出了手脚,可以做很多事。再大的雪也埋不住尸,若是雪融冰消万物露头,那时侯再想做点什么就晚了。我等鬼不收本就是孤魂野鬼天不收地不管,老国丈有家有
业,更有大事在肩。总不希望为了一二小人,坏了大事吧?”
莫如晦脸上笑容不减反增:“哦?这么说来,鬼不收算是把老夫拿捏在手里,你们让我如何,我就只能如何听令行事了?”“国丈说得哪里话来?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也没人敢这样想。只是提醒国丈一句,胜仗固然可喜,但也不能因为大获全胜就疏忽大意,认为真的天下太平。有些时候,
获胜或许才是危险的开始。至于何去何从如何选择,自然是国丈自行裁度,小人不敢多口。老国丈只要仔细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就是,我们鬼不收随时候命。”
宫中。
莫华妆端坐案前面对铜镜仔细端详,韶华已逝妆容不再,十八年光阴过去,昔日的人间绝色,如今却须得“华妆”才可见人。望着镜中的女子,莫华妆总是有些诱惑,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明明只过了那么短的时间,自己何以就苍老成这般模样?十八载光阴如同南柯一梦,往日种种尤在眼前,
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却已经一去不回。
刘威扬又当如何?
上一次见他又是几时?莫华妆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刘威扬的样子,在荼盈死后刘威扬宫中不蓄新宠,也不亲近宫人,莫华妆手下也就少了几条人命。但是这不意味着夫妻关系缓和,刘威扬不是
住在书房,就是住在荼盈曾经居住的宫殿,就是不曾往皇后宫中来过。初时莫华妆还有些怨气,甚至想要揪着刘威扬大喊一声:荼盈是死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