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东京城的天气晴朗了大概两天,然后便开始转阴,走在道路上,微冷的秋风卷舞起街道上的落叶,也给一度喧嚣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萧瑟的感觉。
当然,在大多数人看来,城市依旧是平日的样子,秋天的样子本就该是如此,河面上水色清清,画舫依旧,船儿带动了浆声,自依依的垂柳间轻盈划过,风将附近的落叶卷起,随后打着旋儿飘落在水面之上,随波光沉浮漂向远方。
城市道路间行人车马、青衣小轿、贩夫走卒形形色色,宽街窄巷、青石长阶,木制的桥梁自稍窄的河道上横跨而过,水流稍缓之处,便能看见女子在石阶上浆洗衣物,闲谈说笑的情景,远远的,茶楼饮宴,酒肆飘香。
汴河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夫子庙及贡院一带,与之隔河相对的便是众多青楼楚馆所在之地,此时才过中午,这些地方尚未开门,不过该起床的还是已经起来了,若从下方街道走过,也能看见一些女子在楼上或倚栏独坐,或闲聊嬉戏,内里的院墙之中,隐约有丝竹之声,渺渺而来。
这样的乐声,有的是已有艺业的女子在楼中练习,也有的是随了青楼安排的老师学习琴曲的小姑娘。
此时在金风楼的内院当中,便有一堂教授琴曲的课程已经进入尾声,几名年纪较小的女孩儿仍在认真弹奏着教授的曲目,布裙荆钗、衣着朴素的女先生此时正坐在前方的小桌前,拖着下巴听着这些琴声。
女子的年纪其实不过二十来岁,穿着打扮虽然朴素,比之青楼中的花花绿绿大有不如,但她的样貌却极是出众,清丽雅致的瓜子脸,秀眉如黛,而且气质也是极为出众,此时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琴,身影便给人一种淡淡如水墨般的感觉。
比起下方学琴的这些女孩儿来说,其实要出众得多。
这女子,便是李师师。
金风楼的后台,是李师师当年的一个好姊妹,原本李师师几乎跟以往的那些人,全都断了联系,也逐渐的淡出了这一片世界,不过这些月来,她家中银子已不多,这才出来这里接下了教人琴曲的工作,算是赚些生活花销。
正出神间,李师师的脑海中不由的便又浮现出了李庆的面庞。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是心若止水了的,不会再对任何男子掀起心底的波澜,也打算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渡过这一辈子。
但李庆却偏生如一个蛮不讲理的汪洋大盗一般,突然的就闯进了她的生活中来,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李庆此人,举手投足间给李师师的感觉还真不一般,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间早已令她放下了刚开始时的警惕之心,自从李庆到来后,李师师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起来……只是……李庆已许久未曾露面了。
人真是说来奇怪,当那些天李庆每天都去她哪里时,李师师有时便觉得他甚是烦人,但现在突然三个多月不见他后,思念的情绪,便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离开金风楼后,李师师便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药铺,照着安道全开的药方抓了些药,她那风寒之症早就好透了,不过小桃仍需要定时抓药,而最令她安心的是,小桃的病情终于是要痊愈了,这次是最后一次抓药。
李师师点了点身上的余钱,放进最贴身的衣兜当中,然后走了出去,她算了算,加上当掉簪子的钱,应该还能用上些许时日,两年前离开青楼之时,她们主仆两人没有多少单独生活的经验,小桃小时候虽然过过苦日子,但在青楼多年,那也毕竟是小时候的记忆,能够煮饭煮菜便是很好了。
没有什么计划的主仆两人过了好一段没什么完全随性的日子,虽然也做了些工,譬如自己来金风楼教琴曲,但一向以来仍旧是入不敷出。
不过到了现在,虽然剩的银钱不多,但只要胡桃好起来,主仆俩做些事情,还是能够让收支平衡了。
李庆也曾打算无意间吐露过要资助她们的意思,却被李师师严词拒绝了。
拿起手上装着写小物件的小布包,另一只手轻轻提起包好的药,李师师一路朝回家的方向走过去,她低着头,一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上的小兜里,自己与小桃出来生活之后,在人多的地方被偷过两次钱袋,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可惜。
一路离开了朱雀大街,行人渐渐没有那么多了,这警惕才放下来,四周依旧是些卖东西的店铺,正要转过街道对面时,前方忽然有公人开道,说是齐王亲征淮西王庆大胜而归了。
李师师只好暂时留在原地,默默的等着。
不多时后,一阵马踏声、盔甲金戈之声传来,走过了一队队整齐而有秩序的兵马。
李师师轻瞥了一眼旗号,知道这些都是齐王亲卫军的兵马,是一支最为精锐的部队。
这时,四周的百姓纷纷跪地下拜,似是齐王的依仗已然到来。
一道骑着白马的身影,忽然晃过了眼帘。
咦……李师师将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位威风凛凛的人,她实在不敢相信,前段时间一直在自己身边那个整日嬉皮笑脸、毫无半点架子的人,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齐王李庆!……李师师脸色不太好的回到了住处,闷声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做饭的小桃走了过来,脸上有几道污渍,跟只小花猫一样,有些狐疑的望着李师师。
李师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做出了一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