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到秦宵对自己的轻视后,秦琬对这位堂兄一而再,再而三流露出的“你什么都不懂,和你说也是浪费唇舌”的态度也就不那么气愤了。不仅如此,她还故意膈应秦宵,知他最怕什么,最想做什么,故意说:“旭之?他陪阿耶下棋去了啊!”
秦宵一听,如被雷击,刚想说他也要去拜见代王,忽然意识到此法不可取——魏王都说了,代王很可能在爱女的事情上不讲理,为避免节外生枝,秦宵本打算绕过代王,直接取得秦琬的谅解,你好我好大家好,才用得是拜见秦琬的名头,压根没提代王一句。
正因为如此,眼下他才进退两难。
身为客人,无论要见主家的谁,明知一家之主在的情况下都应当对之打声招呼才是。秦宵心中有鬼,不敢与代王说,现在又如何提自己求见代王?如此一来,岂不显得自己异常无礼?
可若不见代王,就凭裴熙那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脾性……想到这里,秦宵不由冷汗直冒,偏偏在这时候,秦琬又加上一句:“说起来,你不提我还没发现,旭之平日这时候都是在书房的啊!怎么今儿一回来就拉了阿耶下棋?”
还有什么?告状呗!
秦宵未曾想到裴熙真不顾忌魏王府,险些咬碎了一口牙,见秦琬茫然不知事的样子更是瞧不顺眼,却又不好说什么,反倒要摆出一副歉疚的模样,叹道:“冒昧上门,实在唐突,但有些事……唉,我还真说不出口。”
“你说今天抓到的那个人——”秦琬想了想,狐疑道,“与曲成郡公有关?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苏将军,安西大都护?”说到这里,她兴奋了起来,“苏将军出城的时候,我还想去看,奈何时间不凑巧。他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生得英武俊朗,又如山岳般沉稳可靠?”
到底是女人,就关注这些……秦宵在心中嗤笑一声,越发觉得秦琬好哄,便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一点都不错,曲成郡公为人方正,对儿女一视同仁。未料养出了次子的不甘之心,想要争上一争,才做下这等蠢事。”
秦琬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苏将军正当壮年,他的儿子们便开始考虑他的身后事了?我虽来长安不久,却也听过莫夫人的贤惠名声,原以为她教出来的儿子必是好的,谁料……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秦宵原以为秦琬会被自己影响,一道抨击苏荣不好,听见秦琬的话登时急了——莫鸾教导出来的儿子不好,那她的女儿呢?教养的小姑子呢?魏王妃的名声受影响,先遭殃得就是灵寿县主,其次便是魏王的两个嫡子。盼着父亲死可不是什么好话,秦琬一句话将这么多人归纳进去了,秦宵如何不心焦?问题是,这话……情急之下,秦宵只得辩解道:“莫夫人撑起一家生计,对嫡长子苏彧付出良多心血,未免有些精力不济。”
他自觉自己的理由找的很好,别说莫鸾没有精力,就算精力足够,很多权贵人家都不会太专心教导嫡次子,就是怕家业继承出乱子。但秦琬有心挑刺,怎会被这句话难倒,故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如此,莫鸾只有嫡长子教得好,别的儿子都不好。还有,堂兄,你说错了,撑起苏家的不是莫鸾,是苏锐。”
面对“天真无邪”的秦琬,秦宵勉励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心中却在不住咆哮。
他素日所见的人,哪怕四五岁的孩童都识颜色,知进退,知道什么该说该做,什么不该说不该做。略大一点就长了一百个心眼子,语带机锋,话里有话,处处想着给别人上眼药,使绊子。主子们争好东西,奴才们就抢差东西,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使尽心眼,哪见过秦琬、裴熙这样,或者看不懂眼色,或者看懂了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人?
习惯了弯弯绕绕的人,对直来直去的人本能地就有种无力感,秦宵便是如此,故他不打算再与秦琬纠缠,索性默认秦琬的说法,叹道:“舅父和舅母也不容易,苏荣做下这等事,我亦颜面无光,却……唉,海陵,这件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舅父在西域本就不容易,苏荣也是一时糊涂,你看……唉……”
秦琬很是奇怪地望着秦宵,不解道:“魏堂哥为何觉得我会放在心上呢?不就是个小贼么,自然有大理寺的官员们负责审,旭之和阿耶知道就好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吓到我,更没伤到我。”
这话说得奇怪,秦宵转念一想,却觉得——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莫说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就是很多比她还大的小郎君,莫名其妙被卷进一些事情之后,所有事情也都是家中长辈在处理,他们虽是当事人却云里雾里,没人会告诉他们任何消息。秦琬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娘子,又是从彭泽那种乡下地方来的,别说了解政局什么的,她连官员调动任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只需要吃得好,玩得好,有人服侍,前呼后拥,再找个合心意的郎君,生几个孝顺的儿女就够了,哪里用管这些?
别的女人需要聪明能干,辅佐丈夫,那是因为她们的底气还不够足,想办法让自己有用些,才能站得住脚,秦琬需要什么?只要代王不倒,她又能生下一儿半女的,这一生都不用发愁,还用得着细想?她说的话,做的事,找的人,指不定比那些千伶百俐的人绞尽脑汁才做到的效果要好得多。
想明白这一点后,秦宵不免有些悻悻的,知道自己一开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