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到底是初入官场,还没有吃透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在听到云伐暗示汤五炬是申屠庸打进“白鹭庭”的桩子时,他免不了一阵阵的后怕。
“难怪那人行事手段如此凶狠无常。一会儿引诱我去摸太仓的银山,好使琉璃卫剁了我;一会儿演戏天牢火灾,差点将我烧死在那里面!”书生实在吓坏了,如今再翻起这些旧账,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不免有些责怪,“你和王焕既然摸清了他是奸细,为何不拔了出去?难道就任由他在‘白鹭庭’里给申屠庸那老货通气眼儿?”
云伐摸了摸鼻子,心说那天牢火灾其实是他的主意。
看到谢琅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便耐心解释,“太尉府打进来的桩子,哪里是那么好拔的?若是我们动了汤五炬,打草惊蛇之下,恐怕申屠庸会行鱼死网破之法,直接将‘白鹭庭’的存在供给上面那位爷,到时候可不止是死一两人的事情了。”
谢琅听了,心中便生出凄凄之意“我久居蒙州,知道边境百姓生活困顿。蛮平、清闽常年纠缠不断,有些人家连饭都难吃饱,凉州更是年年都要冻死许多人。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下面官吏尚且如此,可我俞国今有新君,历法未修,百废待兴,朝堂上下只知党争,勾心斗角排除异己倒是一把好手。要是百官把这些脑子都用在给百姓谋划福祉该有多好……”
云伐怕这书生听了这种龌龊事会多想,厌倦朝堂倾轧,生出求去之心来,急忙道“崔始宸是申屠庸一手扶起来的,想要伸展自己的羽翼,那必定要和申屠庸来个你死我活。等到两方势力两败俱伤,日渐式微,便是你我的广阔天地了,书生可莫要在半路上意气消沉啊。”
谢琅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的伤假尚且还有十来天,倒是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好好与云伐王焕学学朝堂规矩,小心以后进了御史台再入了套——回想起来,陆凌霜之前便提醒过他汤五炬并非善类,还救过自己两次……书生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等到伤好,是不是得去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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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融三十五年二月十五,正值初春。宣室宫传出旨意,原廷尉正白赫重伤难愈,推脱自己行动不便,不再适任廷尉正,向圣上求了迁职外放,任平州刺史司马。平州位于俞国中部充南道,标准的未兴之地,刺史司马乃是从五品的闲职,从光鲜显赫的三品安京都廷尉正沦为从五品的平州刺史司马,可谓一落千丈。
这个消息被“白鹭庭”和遍行天下的凫鸭官有意传播,一时间闹得官场人尽皆知。在唏嘘感叹圣情凉薄之时,也有许多有心之人感叹白赫的聪明之处如今朝堂上申屠一家独大,门下手里都不怎么干净。此时急流勇退,虽然是丢了权势,却能保全一家老小性命,又怎不是明智之举呢?
毕竟申屠庸已经老了,而如今的新帝却才过弱冠之年。若以后崔始宸渐渐得势,翻起旧账来,站了申屠一家队伍的朝臣,怕是要被狠狠清洗一番……腹黑霍少如狼似虎
汤五炬仍然跪在地上,却心如电转,飞快消化着申屠庸所说的话。他到底是个城府深沉的聪明人,很快便了悟“太尉大人所言不错。铜承乃国家银库,如今北境有蛮平邪教无端骚扰,正是着急用款之时,又怎能消耗大笔钱粮在后宫中!下愚定会纠结少府内官,奏请圣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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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宫,太微池畔的凉亭内。
玉贵人——如今新封的顺妃正牵了袖子为皇帝斟酒,又细心地将蒸鱼的刺剔除,放去他的碗中“皇上近日朝政忙碌,还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嗯。”崔始宸心不在焉地吃着,只感觉脚边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正呼哧呼哧地伸着舌头卖乖讨食。
“玉狮子,玉狮子你去哪儿了呀!”就在这时,寻狗的声音由远至近。一个穿着鹅黄色单薄春裙的宫女快步跑来,一见到凉亭内的光景便吓得趴在了地上“啊、皇,皇上!请皇上饶恕!请顺妃娘娘饶恕!”
崔始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而顺妃则急忙示意身旁的侍女将那哈巴狗抱了起来“皇上赎罪。妾身自怀了身子,时常觉得疲惫忧郁,这只玉狮子是妾身家人从番人手里买到的,特意送进来给妾身解闷儿。多亏了它娇憨耍宝,妾身也能一解忧愁呢。”说话间,那雪白的哈巴狗“汪汪”叫了几声,顺妃则是一脸的喜爱之意,拿手指拈了凉拌牛肉喂过去。
“你这狗倒是养的好。”崔始宸眼尖地看到那玉狮子脖子上挂着一块纯金镶玉牌子,眼底迅速划过一丝不悦。再看了一眼四周,这凉亭外围养着一圈名贵的兰草,个个都是拿玉盆栽种的,就连台阶上候着的几名侍女,所穿戴的衣料首饰也比其他宫妃的侍女华丽许多。
“天渐热了,狗儿正在换毛。怕是新打扫的辛昌苑要落了满殿的毛呢。”顺妃忙着逗狗,却没有看到崔始宸眼中的凉意。
“朕听说爱妃的家人以前是在京外任职的,怎么,特地派人给你送只狗来?”
顺妃顿时手下一停。她从一个连品位都没有的宫女转为三品妃嫔,还封了“顺”字,都已经不是sān_jí跳了,根本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