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丈深冢已经挖好,八担赤土也都浸上了姬兰红血。
岑清面前站着个不曾谋面的年轻男子——面如白纸,昏昏惨惨,气息微芒,恹恹越绝。即便是这般虚弱也遮掩不住他的俊美。
说出来众人都惊讶,这是费酒。
岑清因感知陆离天目,成功得以把费酒送入无序之境。被费酒叫回来的陆离不知怎么心力憔悴昏睡过去了,“休息缓缓就好,并无大碍。”岑清是这样说的。
无序便是有序,混乱却有其井然,它有它自己的体系规矩。陆离回来是留了费酒的命做交换,费酒回来是用了蛊蛭做筹码。
那里将一切回归最初,洗礼污浊邪祟,人为的巫术自然都将被剔除,所以陆离失去的幽精雀阴都在无序境地被恢复如初;费酒施展的却老之术也被清除,恢复他原本年纪模样;唯有费酒那被吃噬了的七魄再也回不来了。
岑清把紫瓷罐里的污秽臭血当费酒头上一倒,黑紫坏血浓稠,顷涌而出。
“师父再见,我出发了。”费酒忽然转回身来,惨白的脸笑说:“是不是要让师父收我一拜?”
岑清浅笑,挥手说:“你可快走吧,我怕你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拜我,一拜不起怎么办?”
“奈何我这一身污臭,不能给师父一个拥抱了。”
岑清抚摸着费酒的脸,眼里朦胧闪着泪花,“好孩子,你去吧。”
“师父,保重。”
费酒虽然虚弱着最后一口气息,但走起路来还是好威风神气。
他引领着千万忠军,往那八丈深冢走去,赤黄泥土如流沙一般,像沼泽一样,把将死的已死的必死的都给吞噬掩埋。
宿雾尽收,旭日将其,寂静的促织南岭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宁静把往事粉饰成无事。
陆离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眼前怎么就有条大河,波光粼粼,熠熠生辉。陆离看见河上竹筏上站立一人,身着紫袍,金丝银线,勾凤描鹤。
陆离不曾见过这个俊美男子,那筏子虽然越飘越远,可她视线越看越清,那人眉眼极为熟悉……
男子冲陆离一笑,陆离恍然认出这是费酒。
“费酒!你要去哪里?”陆离隔岸喊他。
费酒转头,“去哪?我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是什么恶人,不至于到地狱受苦。”费酒还是那样笑嘻嘻的说这样骇人的话。
陆离知道费酒终究是要死去了,她哭丧着脸,强挤出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千里迢迢过来送给我天目就走?”
“感动吧?你要想感激我,就等我到了那边给你托梦,你给我多烧点纸。”费酒挥挥衣袖,算作辞别。
撑竹筏的纤夫喊一声洪亮的号子,撑起竹篙,那筏子越划越往水里沉,最终消失在粼粼波光中,不见了。
费酒没了。陆离哭了。
重重晓色,碧空如洗。
忠军之事处理完毕,众人不敢歇息,整顿一番要赶去促织四村。
促织岭之事还未能告一段落。
忽然来一人慌张报一声不好,他话音刚落,又急慌慌赶来一人也说不好。
如何不好?
那是因把精力人手都集中在除去姬兰忠军这最大的威胁上了,而大意小看了促织岭的其他角色。
那先来的说,东村陈俊毅本和南村万灿豪要杀出了我方包围圈,两组人马本是合力,怎能想到,那万灿豪是个毒辣的狠角色,弃了众人,拿陈俊毅做人肉挡箭,逃往促织西岭去了。山林之大,地形险恶,她阻断了吊桥,我们过不去,陷入僵持。
岑清冷笑。
是孤注一掷,是铤而走险,都说濒临死亡能激发出人的无限潜能,而今看来,还能激发人为兽的本性。
后来的说,西村高航挟持大巫闵德子做人质,登上楼阁本以为是要谈判僵持,怎么想那楼阁里头有密室暗道,高航从暗道逃脱,不知去向了。
“都是吃白饭的吗!就让围住几个人这都办不好?”龙孟大怒。
高航挟持了闵德子?
岑清觉得实在蹊跷,那闵德子向来是个机谨之人,巫术本领也在高航之上,即使打斗起来被挟持的也该是高航,闵德子怎么会被高航那个酒囊饭袋挟持?
莫非闵德子早于高航勾结造反?可是如今境况,她从高航那里牟不到一分利,又何苦冒险配合高航上演挟持人质的戏码……想的这些也只是疑心猜测,岑清并未说出。
岑清启天目看见高航逃窜的狼狈模样,前面走着的是绳索牵制着的闵德子,脸上风轻云淡,似笑非笑,好像感知岑清天目窥视到她。
那里是促织古亭,出不去促织岭的,闵德子带引高航去那里做什么……
岑清心中有许多疑惑,却只是说,我知道高航去处,活的死的都能带回来,你们只管把促织岭围住了,一个都不要放走。
逃亡的万灿豪困在山上断水断粮,死灰不能复燃,她算不上是什么威胁。
万灿豪糊涂,出此下策是因为越过西岭,那有条大江,过江就是临县,与其和众人一起困死,不如用一线希望独自逃往。万灿豪她自以为可以逃出促织岭,可怜她怎能想到,整个促织岭早已被包围严实了,那是困兽入网,被死死桎梏,哪里还有逃生之路。
苍穹铺满彤云,像祥瑞之兆也想凶恶迹象。
何段二人跟着龙孟前去围剿残党,蓝朵则作为后勤照顾伤员。
那跟队来的有中行人员,其中一个名叫栗不寒的姑娘,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