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满径,翠柏森然,拂面凉气翛翛。
草树花鸟都是好的,山也委实秀丽,可段素绢实在没有逸趣去赏。
继他说要跟陆离回家的话音才落,陆离呆怔片刻。
段素绢不过是一时发昏,脑子没拦住嘴,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正要换个话题糊弄过去。
没想那陆离笑着回他,道:“好啊。”
令段素绢意外。
段素绢跟着陆离走,走大道看车来车往,她不乘。
弯弯绕绕,拐着抹着,行羊肠般小路,几乎到了人迹罕至之绝境。
“你绝对是在耍我。”段素绢大病初愈,一直卧榻上养尊处优,一时难为他走动这么些路,筋骨疲惫,喘上了粗气。
“我耍你做什么?”陆离又拣了路边的枯枝条在手里甩抽。
“你家在哪?水里?河底?”
眼前,四周荒无人烟,只有几艘运黄沙的船停泊在运河边。
且说那运河水势倒是平稳,波澜不惊。只是河水浑黄,看的段素绢心口发闷,不通气。
陆离没回他,走近岸边,突然脱了外衣,上下只留着贴身衣物,没等段素绢明白,就看她一头扎进水里,惊起片片涟漪,人却没了影。
陆离让段素绢傻了眼,不知她何意,也不知自己该如何。
陆离忽然又从水中钻出,浮游在水面。
本来红发遇水黯然发黑,而今却在阳光下,显出别样色彩,衬得陆离格外标致。貌似春烟笼芍药,颜如秋水浸芙蓉,恍惚一仙子误入红尘,纷纷扰扰。
岸上段素绢往水里陆离吼:“你干嘛呢?糖球里夹酒心了?你撒什么疯!”
陆离漂游在水面,泛起的簇簇浅黄浪花,在光下又是晶亮。
她朝岸上的段素绢喊:“你不是要跟我回家吗?我家不在刀山也不在火海,只是过个河,你就不敢来了?”
上次中行探望段素绢,有那梅青雪阻碍,所以陆离不知段素绢染了肺炎,不然哪会上这出戏耍段素绢,又引来后面是是非非。
还是造化弄人。
段素绢与陆离一个岸上,一个水中,对视相笑。
段素绢脱帅了正装,也扎下水来。
入水太猛,有水从他鼻子里涌进,串到嘴里,进了咽喉,有泥有沙,段素绢一时被河水腥咸呛住,难受。
陆离看段素绢下了水,便往前游,几下又不见了影。
段素绢后面追赶,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奇怪设想,假如,自己腿脚抽筋,溺死在这条自己连名都不知道的运河里,须臾一生,何其短暂。
最终以水鬼做结,水里冰寒,只身孤苦,顿时悲从心生。
等他回神再去寻陆离,前头不见,左右无人。
听得声音从背后来,调转去寻。
岸上,陆离站那浑身湿透,还啪嗒滴水,大笑道:“蠢货!你游哪去?我耍你呢!”
陆离看段素绢气恼地往岸上游来,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段素绢忽然异样,挣扎几下,竟沉入水底不见了。
陆离慌怕,顾不上想那是水鬼作孽还是水怪吃人,只是忙得入水去救。
潜入水底,河水浑浊,眼睛睁地刺痛,陆离不管,还是瞪圆了眼去寻段素绢。
看见段素绢失去意识,直往水底沉。
陆离游到他后方,从背面抓住,拖拽上岸来。
看段素绢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陆离不知所措,要是他淹死了怎么办。
陆离悔恨,责骂自己不该闹这出捉弄段素绢的。
着急的泪将要出。
那段素绢忽然勾了嘴角笑,说:“这个时候不该赶紧做人工呼吸吗?这是常识吧。”
陆离才知道自己被段素绢报复性的耍了。
伸手猛按压段素绢胸口,道:“要胸外按压,要清除口腔异物,麻烦的很,还是死了来的省事。”
陆离弃了段素绢,捡起地上的衣物,和天边红轮一起往西边走,扭回头,道:“还跟不跟我回家?”
段素绢坐在地上,那陆离逆着阳光,段素绢看到的只有她身体轮廓,看不清她的脸上表情。
“跟啊!回啊!”段素绢爬起来,捡起衣服,跟在陆离身后,说:“这次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准备好了。”
停靠在岸边的船,鸣笛,开动一艘,泛起水波,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