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微亮时,娘亲端着亲手煲的汤来一叶斋探望。
阑星自然是受宠若惊,灌下去,一滴汤水不剩,十分给娘亲捧场。
随后头昏眼花天地颠倒,不省人事。
阑星一觉醒来,模模糊糊中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脸上的面纱在不在。
确定稳妥,再艰难地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
红帐、红被、红烛、红绸,还有轩窗上贴满的大红囍字。
阑星掐了自己两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想不到阿星你还有自虐的癖好啊。”几分熟悉的,淡淡的,含着笑的揶揄声传来。
阑星冷不丁心肝一颤,定睛朝声源处看去,才发现一弯珠帘外的藤椅上坐着个人,大红衣袍与满屋子的颜色相衬得很。
她有些发懵,再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穿的,也与满屋子的颜色相衬得很。
心中百转千回过几道,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
大抵是被沐青的乌鸦嘴料中了,阑星替云瑜嫁到季府来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云瑜已经逃走了,娘亲他们总不能直接告诉季家,新娘子逃婚不干了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赤果果的打两家的脸。
尤其是季家,人家可是当朝丞相,轻易得罪不得。
愣神这会儿,季流已经起身,手中端着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盏走过来,在床榻的一侧坐下,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阑星:“阿星,你既然醒了,我们也该喝合卺酒了。”
阑星不由得问:“你知道我是谁?”
他说:“东篱首富云敬的三女儿云阑星。”
阑星抿一抿唇,喉头有几分干涩:“你不生气?和你有婚约的是我二姐云瑜,他们擅自就把你的新娘换了,你不该摔一张桌子砸两把椅子以示威严么?”
这怎么和戏折子里说得不一样?
季流眼角往上一挑,顾盼生姿:“嗯,阿星说的有理,我明日就叫人去云府搬来几张桌椅。”
凤眸内的瞳光似远山般空蒙,清澈得很,无辜得很。
他又说:“来,咱们喝完酒,这门亲事也就正儿八经地算成了。”
这后半句话,终于落在重点上。
阑星与他心知肚明。
季流娶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府小姐就好。
云阑星嫁谁也不打紧,打紧的是嫁入季家。
一个贪的是钱,一个图的是权。
双臂相错,微微昂首,清酒入喉的刹那,阑星从指缝中清晰地打量着他完美无瑕的脸庞。
默默提醒心魔:云阑星,莫要去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那是罪孽。
搁下酒盏后,季流的声音依旧温润:“我让人替你准备了热水,你沐浴后定能睡个好觉。”
阑星道谢:“劳您费心。”
他笑:“夫妻之间用不着如此生疏。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房中的丫鬟。我书房中还有几策军书未看完,现在过去。”
阑星了然,深明大义地点点头:“你忙。”
季流出去时甚是体贴地把门带拢,动作放轻,没弄出太大的声响。
这光景,让阑星荒唐地忆起戏文里的八个大字。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