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白发带着众人才走过箍桶巷,上了烟柳桥,迎面来了一队人马,清一色黑衣黑裤,一个满面横肉的大汉正没精打采地斜倚在一张软榻上,旁边马上骑了一名赤衣、赤发的胖子,睁着绿豆大的眼睛四处张望,像似在寻找着什么。
白景文和钱老大见了对面的人马,慌忙去扶白展,几个少年转身便逃,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去帮老大。
这么一乱,裴白发已意识到不对,望向对面人马,正和那胖子目光相遇。
“姓白的,既然遇到了,便留下吧。”胖子绿豆大的眸子亮了起来,整个人从马背上跃起,红云一般盖了过来。软榻上的大汉听到喊声也睁眼望了过来,见到药车上的白展,立时坐了起来大声催促手下上前擒拿。
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亮起,正迎上红云,云中响起一声闷哼,胖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身后数十名黑衣汉子望着桥上白发飞扬的汉子,一齐住了脚步。
白景文和几个少年未料想白发男子竟有这般本事,也都惊得呆在那里。
赤发胖子抚胸冷笑了两声,心中却有些发寒,方才那一刀劈来,杀意弥漫,没有任何试探,竟是要将他立斩刀下。胖子久在军中,知道这并非江湖上的刀法,而是两军阵前杀人的刀。
“好刀法,”贾三盯着裴白发,“兄台这样的刀不用来杀敌,却在这维护一帮宵小,当真可惜。”
崔判也被那一刀惊住,在归流城能有这般身手的没有他不知道的,但这些人中除了帮主,没有一个人使刀,眼前这人是谁?怎地那姓白的会认识这样的高手?崔判外表粗豪,心思却极细,扭头和旁边一名黑衣少年说了几句,那少年点头,悄悄退走。
裴白发并不做声,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说这些时常连饭都吃不上,却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回奔波的少年们是宵小,那自己的刀便救上一次又如何?
贾三额头流下汗来,虽说这些年功夫并未扔下,但养尊处优惯了,早已没了当年在清风涧时的血性,望着眼前这白发男子,贾三竟有些不敢上前。
裴白发知道再拖下去必然生变,眼下简大人还在剑峰,自己身边就只有两名军士,若待对方援手到来,可真是一个也别想走啦。
贾三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子,心跳得越发剧烈起来,今日若不能擒下这姓白的少年,有了这汉子的维护,再想拿他只怕就难了,到时即便自己回转定边,这条命多半也是没啦。
贾三决定放手一搏,一条软鞭毒蛇一般自贾三腰间蜿蜒而出。
崔判伸手擦了把冷汗,自己刚受了伤便遇到这般情形,只盼着阴大人快些赶到,以那个胖子和自己这班手下哪里挡得住这个凶恶男子,到时自己这条命可就悬了。
黑光电闪,如灵蛇一般向着裴白发当头噬下,雪亮的刀光再起,不去管灵蛇,闪电般向着胖子劈来,竟是以命换命的招式。
胖子大惊,赶忙回鞭抵挡,却已落了下风。那刀光越来越急,胖子只觉四周已然全是刀光,明明一片雪亮,却似乎置身于血海一般,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胖子胆气一弱,下意识向一旁让去,裴白发已带着众人穿行而过。
那些黑衣人见胖子都抵挡不住,哪里还敢上前,纷纷护着崔判退后,竟然让出一条道来。
裴白发纵声大笑扬长而去。
贾三定定站在那里,冷汗已湿透了衣衫,握着软鞭的手指泛起青白,死死盯着白发男子的背影,咬了咬牙,仍旧跟了上去。
崔判望着贾三,知道今日自己断不能退后,若是教白展从自己眼前走脱,日后公子和孙小姐怪罪下来,自己如何担待?忙低声催促着一众黑衣汉子随着贾三跟了上去。
裴白发持刀走在最后,两名军士知道处境危急,但都是刀枪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脚下虽疾,却并不慌乱。几个少年从未见过这般凶险的场面,吓得腿已经软了,但仍旧互相扶持着咬牙坚持。钱老大与白景文护在药车旁,紧张的四处张望。
马蹄声骤,前面街上卷起一道烟尘,一队青甲骑士迎面奔来。裴白发循声望去,心中松了口气。
“谭统领。”裴白发高声招呼,对面前这青甲汉子,虽说只有数面之缘,两人也并未说过几句话,但裴白发却总觉得有些亲近。
谭青虎勒住马匹,望着眼前这白发男子,若是还有选择,他实在不愿与面前这汉子为敌。沉默良久,谭青虎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贾三带着一众黑衣男子也渐渐围了上来。裴白发一颗心沉了下去,望了望白景文父子,事到如今,裴白发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是为了几个少年而来。这两个男子到底是何人?方才听那胖子叫嚷,这少年也姓白,难道与白莲花有些关系?裴白发心中一动,自己和大人正是为了白家的案子而来,能令这些人兴师动众而来,除了定边白家还会有谁?至于剑峰那个白家,裴白发并不相信在归流谁又那么大的胆子敢找那个白家的麻烦。
谭青虎本想劝劝眼前的男子,但想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以眼前的情形,若是换做自己会抛下众人独自逃生?这些羞人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谭青虎缓缓举起了枪,即便是要死,他也不愿这白发男子死在宵小之手。
裴白发的刀也举了起来,虽然没有任何语言,但四目相对,心中早已明了,无论今日是生是死,这青甲汉子都可算是平生知己。
贾三手中软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