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得到的答案使伊利亚的眼睛回到了童年,不在是那种燃尽后死灰的颜色,是生气勃勃的火焰。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伊利亚顽皮的又问了一次,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当看到神侍沃尔西气急败坏又拿他一个凡人无可奈何的脸时,他总是很开心。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沃尔西双拳握紧了,指节正在鳞化,变成黑色。伊利亚猜到了,沃尔西虽然一直保持着情绪的稳定,但是当他一激动,就会向蛇的样貌上失控。
“因为你一直没有为我解答。”
一阵爽朗清凉的风吹来,头顶伞形的天回荡着成熟的声音,像是对秋天的承诺,味觉中腐坏的肉臭变成了金黄的麦香。
“秋天了?”伊利亚问。
“你的问题只分为两类,一类永远没有答案,另一类你的问题就是答案。”
“哦,秋天了。”伊利亚受到了启发。
“不,永远都是四季并存。”沃尔西的这句话可能在他的世界是个公理,但在伊利亚听来,这个神侍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小孩。
伊利亚走出了黑岩,层层叠叠的尸肉已经不易寻见,间或出现了几块肉沫很快就变成了树根的根瘤。
有时候,树根的根系还能拔地而出,怀有意识一样抱住白骨,把白骨拖到深土中。伊利亚不太确定逆长森林生根的地方算不算大地,在他有限的知识里,他只能把树一下的地方成为土,正如沃尔西一直坚持把尸体成为雨。
天空像得到了无声的命令,各自摇晃的银铃被无数个虚无的手同时拨动,它们组合成了巨大的闷钟一般“嗡——嗡——嗡——”沉重又绵长的响了三响。
伊利亚通过踩着的树根感觉到了树木的生长。
一种宏伟的生命力在脚下曼延,莽撞又有序的前行,他随着这种生命的洪流在移动,一层一层的递进,感受到了错杂的根中的牢固,根开始收拢,对抗着土壤中巨大的阻力,它们卖力的收敛,像一朵逆开的花,这个生命的力量变成了可以感知到的圆球,比大地还要踏实,伊利亚站着的那一块在无限的下坠,根系和黑暗把他包裹得很紧。
伊利亚和深土中的生命感受着同一种感受,他站在了一万只拉满的弓弦上,蓄势待发。他延迟一般听到了生命在巨大的逆力作用下对抗声:“嗡——嗡——嗡——”
生命注入了树干中狭小的甬道,持续不断的喷涌而出。
伊利亚像站在了箭的尖端,比鱼自在,比鸟轻灵的从一段黑暗的甬道进入另一段黑暗的甬道。
离弦之箭一样奔腾的生命总算平复了,伊利亚重新安定的站在了箭上,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与他无关的生命的传递,一种在顺畅中的爆发。
“嗡——嗡——嗡——”
伊利亚又听到这个声音。
此刻,伊利亚可能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这个声音的意义。
这是在同一时刻发出,被不同距离的人在不同时候听到的声音,当不同位置的人听到时,对这个声音的理解也完全不同。
它可以像雄鸡唱响白天一样,成为四季交替的提醒,也可以表示着生命的蓄势待发,现在,伊利亚认为,他现在听到的嗡嗡之声,是生命的结果。
伊利亚重新望着天,惊讶于时空奇妙的呈现方式,这一望,让他崩溃。
伊利亚看见了站在逆长森林上的自己,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站在一颗巨树的顶端。
他看见沃尔西走出黑岩,拍打了伊利亚的肩,树上的伊利亚也感觉到自己的左肩在被拍打,他回过头,看着沃尔西,这一个刹那,沃尔西有了神侍该有的样子,威严的神威让伊利亚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无法告诉你一直就反复提及的疑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知道了吧,世界的构成是个曲折的闭环,只有用无知的肉眼去观察,才有终点和起点、来路和归途,流浪和安定。
“你完全可以走到一个目的地后停下来,当然也可以转个身,抬个头,对着已走的路说,那是从来开垦过的荒芜,我无法告诉你你是怎么来的,因为你每一个迈步都有三千个念头,这些念头组成了你想要看到的世界。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
“我拍打了你的左肩,你却选择回望在黑岩下、在逆根上的我。就像一条分叉的路,分叉了三千条,你能看见所有的选择,但你只能在其中一条路上身在其中。”
“为什么我会选择这个——”
“你的问题总是无解,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意识又不是我喝了蜜酒后赋予的。”
沃尔西急促的抬起手,打断了自己的抱怨,“等等,是不是你考虑清楚了?愿意和我做游戏?”
伊利亚看到沃尔西殷勤热烈的脸,愤怒的用手刀隔断了沃尔西两指间又想缠绕在一起的黑蛇。
“嗡——嗡——嗡——”
天空——逆根上的天空,再一次响起了这个声音。
“冬天要来了?”伊利亚问。
“冬天不存在来不来这个说法,冬天一直没有离开——不,不是冬天来了。”
“那是——”
沃尔西看着天空,全身变成优雅的黑,“你仔细看看就好。”
伞状的天空在一声比一声宏大的声音中伸展开,与逆根之间迈进了三个钟鸣的距离。
还是刚才的那个声响,是我错过的观察,这一次是关于生命的过程。
“懂了吧,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