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骑长着重为我强调了好几次要注意虔诚,和他在对阵前,休整中,战士凯旋大醉后都在叮嘱我们一定要打磨好武器一样,千回万转的叮嘱着我。
他不断的在重复着相同的话,这一度让我以为他患上了海盲症因而失去了智力。
“要虔诚,要虔诚,要虔诚。”
嗯,要虔诚。为了保护喉咙,我跪在船上,闭上眼睛,合上双手。
“不要合上双手,这位神很特别。奥多,是一位凡人因为获得了神格,而陡然踏上因果碟而成为的神。”
我没敢发问,只是松开了合掌双手。
“紧握住拳头。”
我紧握住了拳头。
“松开拳头。”
有完没完?
“错了,微微的松开,保持着虚握,想象这此时的你正握着能够碎岩的斧头,正准备和苍老决斗。”
我决定把所有万骑长的东西一一照做,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把他在海上发生的蠢货事情编造成歌谣偷偷塞给吟游诗人,题目我都想好了,叫做《漆黑骑士的奇幻航海》。
以万骑长的性格,就算他听到了这个故事,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就算故事中的经历和他的经历完成吻合,就算知道这段经历的只有我一个人,他也无法拿我怎么样——主角是漆黑骑士,和银铠甲有什么关系?
“你的另一只手,五根手指弯曲,注意五指之间彼此不要贴住——错了,要想象成此刻手里握着连接着大海的牛角杯,要和奥多斗酒。”
真是奇奇怪怪,又无时无刻彰显野蛮的仪式,我一下子就知道了沙特阿卡是有多么落后。
我们史官的仪式比这个优雅一万倍。
我们用玫瑰的花瓣碾磨成颜料,用南飞雁的羽毛做笔,穿上白袍,以蜜酒度日三,在最后一,通过覆罂草的牵引,得到命运之神的点额,通过那遥远的一触,我们脱下白衣,在白衣上面不受控制的书写,伟大的贤者,从白衣上的红字中,能读出世界的动向,浪漫的诗人,会看到语言创造的鬼魅,而我,能——我看不出,我经历过三次仪式,我写的东西总是难以解读,不是内容不好解读,是根本看不懂,我写出的那些字符,规律的,整齐的,工整的难解着。
“你此刻手里是否握着这两样东西?”
我——我该怎么回答,史官的斧与酒?
“嗯!”我用喉咙发音,绝对不张嘴了,我很温顺的,没有多大的叛逆心。
“好,你握着斧头的那只手,你开始想象,注意,你此刻暴怒无常,你要战胜那个叫奥多的神,你胜利的方式,是最荣誉的战败。”
我......我明白为什么三位万骑长都打不过一座岛上的岛民了,从他们的信仰就知道,这群野蛮人很有可能落后到还没有产生文明的苗头,死亡居然成为了信仰,渴求大义的缺然打不过渴求死亡的人——好讽刺,这群渴求以荣誉的方式死亡的岛民,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反而怎么都打不过。
“能想象吗?能体会他们的心态了吗?”
我不能。
“嗯!”我用喉音告诉自己什么叫做史官的共情。
“现在,把注意力分一半,放在酒杯上,你要想象你战死在奥多的斧与锤下,你被金色的酒浸泡,你在酒中痊愈,你的全身散发着大地的光芒。”
“嗯!”
“你开始感谢奥多,感谢奥多邀请你进入战士的圣殿,铁踝广场,你要感谢奥多拼劲全力和你战斗,你要感谢奥多用美酒将你复活,你现在正在向奥多邀杯,他的牛角杯有你半个身体那么高,开口有你脑袋那么大,他要和你斗酒,你喝了三,酒没有下降一点,奥多用舌头舔了一下,酒下去大半,奥多会告诉你,有一片地中海,变成了黄沙。”
“嗯!”
这个孤岛,我抛去个饶偏见,从史官的角度来仔细考量了一下,如果有三百个沙特阿卡的野蛮人进攻到古斯塔夫的大本营,我敢保证,这三百个野蛮人用一百的时间,可以把世界的文明摧毁一大半,而另外的一半,正在被毁灭。
同时,我开始敬佩起我的万骑长,他早在我之前就了解到了沙特阿卡的疯狂,还有不可战胜,但是他依然来了,他知道必然迎来的失败,他还是一个人来了——他此刻被困在大海——万幸,我的嘴巴是个成熟的老人,它没有总是配合心里的句子。
“好了,你现在短暂的拥有的沙特阿卡人特征,现在——”被困在海上的万骑长亢奋的吼着,“献上你的虔诚!”
银铠甲他唱起一首奇怪的歌,粗糙,单调,狂野,一声高过一声,我仅仅是听,都发现体内的暴动,我身体里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发疯,它们迫不及待,它们是临崖的瀑布,是刺眼的毒箭,就准备着那一声施虐的号令,啊,这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歌。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洪涛,在每句歌谣的最后,那几个短音的声腔,完全无法用任何文字来音译,我只剩这么形容——这简直就是巨浪从而坠的灾难。
这是一种凡人不可见,且见一次就会死亡的,最混乱,最肮脏,最具有灾难美学的洪水滔。
尤其是当我随着万骑长重复起最后几个音节时,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被孤岛本身的灵魂力量征服。
史官的缺陷就在这,无论我看到多么残忍的实景,都是冷漠的——历史永远是冷漠的,可这些场景变成文字,我敏感同时肮脏的心,会流泪,会心痛,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