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妻子被割去耳朵后的每一天,贤王马奥琉斯又一次疲惫的起床。
好似困倦之后连接着的依然是困倦,在黑夜之中也同样是奔命的白日一样。
他从睡床中孤独的爬起,大汗淋漓。
是疾驰中被烤灼的热汗,是由于惊骇,从夜晚流到现在的汗水。
孤独的王,更加怪癖了,如果说以前的难以捉摸是刻意为之,现在,他本人都发现对自己的行为和想法逐渐琢磨不透。
我可能快疯了。贤王马奥琉斯对自己说。
他照着镜子,镜子中的他没有那么孤独,一方等身高的世界紧紧的将他拥抱,马奥琉斯看见痛苦刻进了他的嘴角,而他的容貌又是石雕般锻炼出来的不可一世——你快疯了!
马奥琉斯一拳砸碎了镜子,他对着破碎成无数片的镜子,对着每一片破镜中完整的,小巧的,震怒的自己,歇斯底里的说——你快疯了!
那无数个自己,也一齐伸出了手,如同定罪的利剑傲慢且轻蔑的指向了马奥琉斯——你快疯了!
马奥琉斯踏碎了一个个自己,如果只是走出房门,他完全没有必要踏碎这么多镜片,每踩到一片,他还要用力的碾压很久,可能对自己早就深恶痛绝,直到他在一阵阵表示着毁灭的咯吱声中走出,贤王马奥琉斯嘴角的痛苦和眼中的孤傲才融合在了一起,这是贤王才能承受的复杂组合:
痛苦与孤傲,混淆在一起,成为了不易察觉的疯狂。
.........
在森林的行宫中,塞万诃德还在安静的等待奥尔罕开口。
这位私生子可能需要跟多的酒才能让勇气战胜怯懦,于是大声的要求着仆人送来更多的酒。
以前温和的强调变成了现在的粗鲁,塞万诃德猜测,奥尔罕的勇气和野蛮已经开始有了复苏的倾向。
梅菲斯特坐在塞万诃德身旁,平静又安详,她在柳巷照搬了塞万诃德的说辞,向老母亲提出了葡萄酒,当现在这种非常珍贵的酒真的出现时,她在所有人沉默的间隙,偷喝了一口。
怎么你们会喜欢这东西。梅菲斯特在心中疑惑着。
糟糕了,书斋骑士想到了一种最难办的情况:
当他看见梅菲斯特对这杯酒可爱的不满时,书斋骑士很容易的就联想到,在这个私生子和梅菲斯特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他现在一直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不是——想娶梅菲斯特?
“我理解你私生子的困局,”塞万诃德率先发话,“尤其是你还在声名显赫的世家中排行老二,哥哥出人头地,妹妹成为骑士,而你就算聪明绝顶,也是游手好闲的模样,我知道你想用一些事情证明你的意义。
“家族中每个老二都是这样,被哥哥的光环压着,被弟弟或者妹妹追赶,一不努力,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家族中最可有可无的人。
“每个父母,都对第一个小孩小心呵护,对最小的孩子万般疼爱,因为能陪伴的时光,可能最少。而对老二可能是最不上心的,陪伴的事情哥哥来做,照顾幼小的事情,需要老二来协助。尤其是你,还是个私生子。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的心比酒还要浓烈。”
“对。”奥尔罕默默点头,“我的困局通过你得到了很好的分析。”
奥尔罕红扑扑的脸颊像一个不会隐瞒的直性子。
“但是我不认为,一次婚配和结合,就能证明你的价值,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远远高于你的层次的时候。”
几个男人完全没有听懂塞万诃德在讲什么,只有女蔷薇笑出了嗤声。
“婚姻?婚姻我还没有去思考。”奥尔罕推开了酒,舒展了四肢,有一种野蛮和勇气占据了主导位置的样貌,“我还没有绝望到需要用痛苦去遮盖痛苦。”
“好吧。”塞万诃德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在你说完话之前,我都不会打断。”
.........
白塔的首席大学士泰穆亲自来到了贤王的宫殿。
他满头发辫,小指上还有一枚和皮肉紧紧相连的黑铁指环。
他头发上,那一根由白环圈住的发辫表明着他对医学的精通,王后伊丽莎白在泰穆面前放下了头发,端庄的发饰一旦撒下,那没有了耳朵的侧脸在俊美中多了些毛骨悚然。
她本人对这个事情都不太在意了,如同询问着他人的伤势一样在虚伪的关怀,“情况怎么样?”
“痊愈了。”
“痊愈了?你是指耳朵长出来了?”
“治疗的很好,还有一点点炎症,但是没有感染,也没有化脓,不会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泰穆平静的在回答。
王后的门没有被敲响,强大的贤王马奥琉斯闯了进来。
“今天的你,”在金色的余辉下,贤王和王后都新增了层金色的光边,“今天的你,比昨天更加动人。”
泰穆走到了角落,不发一语。
贤王在王后对面坐了下来,他粗大的手滑过王后的脸颊,把她的头发向后拨弄,手掌虚握着那只不存在的耳朵,“美貌如斯,我可能比昨天更爱你了。”
王后伊丽莎白也被疯病传染一般,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眼珠成了白仁中的一点,她挂着阴翳的笑容,捂住了贤王的手,让大手紧贴住了缺耳的位置。
“我也感觉,你的恩赐,让我终于得到了久违的亲近。”
泰穆准备离开,这种窒息的氛围让他不能适应,这两个人都是通过对方,和看见的自己说话。
而且都是缺失的那一部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