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汁的沐浴下,阿斯灵弄不太清楚这个究竟是不是战士的血液。
以常理来看不太可能,但是气味又无比血腥,在颜色被绿种照耀得红绿难分后,更加无从辨别——也没有必要辨别了,在阿斯灵新的道德观念下,他所劈砍的,是一个代代不绝的永生事物,多得少一个也无关紧要。
在随后的探路中,仍然有太多还有些许人类意识的树木在去抢夺绿种。
这个时候的阿斯灵对生命再也没有了敬畏之情,他随手就是一击猛斧的劈砍。
因为当了太久的持笔者,这种攻击给了他别样的快感,每次劈砍的闷响和暴溅而出的绿红之液让阿斯灵感到欢愉。
不是我终结了你们,你们还应该感谢我,是我,阿斯灵,秘银骑士的史官,帮助你们终止了意识的分割,更何况,你们只是一支以集体作为单位的【君】队,描述你们的词语仅仅是,【君】队失败,【君】队胜利。
重伤多少人,死亡多少人,轻伤多少人,你们的人格在成为群体之后只是一个笼统的描述,是一个工具,成为群体的那一刻,你们个人的遭遇、想法和曾经的经历就成为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对你们仁慈点的记录,是在沙特阿卡的作战中把伤亡人数变成了失踪人数统计,大陆上还有仁慈和温柔的人会对你们的回归抱着明知不可能出现的希望。
而更加专业的史官,会直接把你们记录在死亡人数这个冰冷的条目中。
你们,被我见证了死亡,我是你们的史官,我不会记录你们的遭遇,但是只要我所见的,都是独属于你的经历。
你在树上变成了什么形状,你的双眼上下拉离,你的脚长在树背后变成树瘤,你的手在脑袋上变成了岩羊的角......
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清晰的记录——在脑海中,以后会出现在深夜的酒馆中,死后能被记忆,这是死者最大的荣誉,你们,任何一个试图抢夺我的绿种,成为似人非人的你们,我都会让你们尝试沙特阿卡的利斧,这是因为我的仁慈,不要说我杀害同胞,是我终结了你们绵长的哀凄。
感谢我,发自内心的感谢,是我,且只有我,把你们作为独立的个体记录在案,来吧,所有想被历史记录的勇士,如果你们还有胆量,来抢夺我的绿种。
阿斯灵不知疲倦,比饮下了白牛之血的战士还要发狂,无论眼前的树还有没有人类意识的残留,他都会猛砍,直到背后呼卷而来的藤藤声才让他停止了动作。
一面藤壁在阿斯灵转身后凝固,像用蜡塑的海啸,它有阿斯灵两倍高,最凶恶的铺盖之姿被时间停止。
而在藤壁背后,还有无数的藤蔓从土中拔地而出,它们在地表穿行的声音像在用肚子行【君】,在靠近了阿斯灵所在区域的后,它们才被绿种的效果遏制,一层层的覆盖在了最初的藤墙上,像召唤巨神乒时,一个浩瀚的魔法仪式被打断后,巨神乒刚刚破土而出的臂甲。
阿斯灵冷漠的看着这面藤壁,又垂头看了看手中的绿种。
他了解了,绿种的效果不是扩散在整片森林中,现在在距离他稍远的地方,扭曲之森仍然在调动着藤蔓和树枝,腐菌和树根在向他发动攻击。
真是讽刺,阿斯灵冷漠的脸上挂起了比冷漠更加绝情的笑容,大陆的战士在死后也要夺走我生存的可能,而扭曲之森,从来没有放弃攻击我的念头。
如果以后还有人问我孤独是什么,我会告诉他,孤独就是在森林中看见一个个自己后的绝望。
阿斯灵挥舞着绿种,让它在身体周围形成环绕着的绿光,准备攻击他的树木纷纷退下,又从另一个方位袭来。
史官在森林中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一切太有趣了,森林仿佛是成群的多足虫,以一万个根作为了手脚,成了可移动的一片,自己站在森林中,控制着树木的移动,宛如木中的孤王,他简直想编织一条木枝,把它当做王冠戴在头上。
在史官的正前方,就在阿斯灵涌起在林间称王的念头之后,一大坨淤泥一样的树瘤直冲冲的向他袭来,似乎这是一位不被认可的伪王,森林中的木之贤者召集了所有的能量要让自己成为被人唾骂万世的弑君者。
它移动的姿态没有那么笨拙,不需要配合树木的生长,它更像是一个在森林中独立的生命,通体上下没有棱角,全是弧线形状的肉瘤,没有致命的武器,但是又气势汹汹的冲击着。
这坨树瘤在地面上的声响都与众不同,不是破土而出的“藤藤”声,是披坚执锐的战士正在作战的战场。
里面武器的拼杀声乱成一团,分不清有哪些武器——可能只有秘银的诺兰能够分辨,可是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逃走,说不定——说不定这个美德之王正在极度的推行着我死刑的进程,就因为我对女王故事的戳穿,会对大海和大地都带来不利的影响。
阿斯灵不知道它吞下了多少个战士的生命,不过他猜测这样杀气腾腾的意识,至少吞下了三个百夫长。
他没有急于亮出绿种来制止巨大树瘤的攻击,而是握紧了斧头,把它奋力的扔出,当斧头在空中转圈时,阿斯灵幻想着劈中后的画面,一定会和那个一命呜呼的白牛侍卫一样崩裂,说不定里面还会爆出一个浑身湿透,正在融化,宛如从羊水中早产的百夫长。
没有,一切构想都没有发生,正如阿斯灵的人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