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行走的声音没有了镣铐的哐当作响,这让文兰有些不满。
“为什么格萨尔王要解开你的枷锁?”文兰高傲的问着。
“我只知道格萨尔王解开了我的枷锁。”教士的回答全无意义。
“开始吧,教我你们大陆的语言。”
“对于语言的教导,”教士能够感受来自文兰的恶意和轻蔑,“不能这么随意的开始。”
文兰看不惯一个战俘可以随时保持尊严,他瞄准了教士的膝盖弯就踢了上去,“可是战斗的训练随时都可以开始。”说完又很踢了教士的背,教士一口闷吭还没有从喉咙吐出,就又一次啃食了沙特阿卡的泥土。
库姆布莱在被击倒时总是狼狈不堪,是无论什么人都随时可以打上两拳泄愤的弱者;但在谈论他头脑中的慧光时,就是反过来的不可一世,语气中有着清晰的傲慢,在他的傲骨在和一圈黑衣服绑在一起的时候,就被文兰察觉到了。
教士倔强的心性让文兰懊恼,就算他滑稽且羞耻的躺在地上,文兰都没有感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占有了优势,也没有得到尊重。
格萨尔赠送给教士的短刀在发生于转瞬之间的打斗中从衣兜中跌出,教士在起身之前匍匐着探寻。
文兰踩住了教士的手,“在孤岛上,战斗在战士之间也常常发生,有时全无原因,但是都不会拿起刀刃,如果你想和我持刀和我战斗,你需要在这之前了解代价——一旦正式的进行,我们之中,就必须有一个人会死。”
说完这番话,文兰的脚踏在教士的手背上用力扭了几圈。
这个疼痛教士能够忍受,他温声细语的在向文兰解释:“文兰,我的决斗对象不是你,请你挪开你的脚,我需要这把短刀。”
文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了上面。
“格萨尔王的原话是不能把你打死。”
“这把短刀是教导你大陆语的必须用品。”
文兰松开了脚,教士抓住短刀,把刀刃隐藏在手臂中,又迅速藏在了不知道缝在哪里的衣兜之中。
“你无法用飞刃来杀我,”文兰对于战俘的警觉心很强,他经历了不少战俘的反杀,“你的力气我知道,连我的头发都割不破。”
“这把刀的用途就是这个。”教士拍打了身上的尘土,尘土飞扬如光,他让开了身子,格萨尔王教导过他,奴隶不能走在前方,“文兰,你能带我到海边吗?”
“你逃不掉,也无法向战俘们传达可以逃跑的信号。”文兰轻蔑的说。
“你很谨慎。”库姆布莱在调整好衣服之后神采奕奕,仿佛羞辱般的责打并没有发生,“但是你多想了,我只是需要一片能看见自己的海面。文兰,我根本不会驶船。”
“感觉你习惯了疼痛?”
“疼痛?我把它称为鞭策。”库姆布莱轻松愉悦的笑起,看起来是每一次疼痛之后都让他更加强大和麻木。
文兰把教士带到船支离岸前的码头,教士趴在码头前看着海面中的自己。
眼睛深凹,眼神带着无视一切的傲气,又有点脱世的超脱,就算是看着自己,都讨厌这种没有生活气息的眼神——悲喜和无常都事不关己,哪怕发生在自身。
这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一个好奇而悲悯的灵魂趴着眼眶向外探视的隔层感,它无法做到和受肉的身体完美的结合,于是好奇的打量着每一个人,观察他人的身体和自己是否贴合,又从中敏锐的洞察出了不洁、肮脏和悲剧,还总是不由自主的指明这一点。
“真是一张讨厌的脸。”教士在码头上笑了起来——这是文兰所知的,亲眼见到的教士的第一个笑容。
库姆布莱把头埋底,把眼睛尽量的上翻,直到发酸的眼球能水面看到密刺的头发挺出了头皮,教士在头上覆水,用短刀艰难的刮去头顶新生的头发,不久之后,就在几个来回的刮蹭之间,他看见水中的自己在哭泣着血。
教士慢慢的起身,用手指摸了摸头顶,那个烙铁的烫疤被割破了。
文兰看不惯教士缓慢的行动,他走上前去质问,“剃完了头发才教我大陆语?”
“是这样,因为我不是一个语言老师,我只能——”
教士的话没有说完,文兰扯住库姆布莱衣袍的后领,抢下那把小刀,孤岛的战士最不擅长的就是在情绪中控制力气,无论是高兴还是气愤,这就是导致孤岛上总是接连不断的发生着斗殴的原因。
识海的文兰扯垮了教士的衣服,他看见一个触目惊心的后背——让见惯了生死的沙特阿卡人都触目惊心的后背。
他太瘦了,能看见肋骨随着呼吸的弧度而在皮肤下的运动,并且肋骨的每一次移动都在皮肤上鼓起大块的包,感觉随时都会刺穿这层薄薄的皮。
背上也很难找到完好的皮肤,一道道密布的鞭痕像在蛇牢中被嘴里长着强酸之牙的毒蛇犁过。
几处过深的鞭痕长在他瘦弱的身体上,让文兰感觉只要用手指捅破这层伤疤,手指就会从教士的前胸露出。
“失礼了。”库姆布莱抱着歉意的笑起,抖了抖双肩之后用黑袍盖上了伤疤,肩胛骨鼓出的大包让文兰侧目,他还以为即将看到爆裂出来的骨头。
“你以前当过奴隶?”
“我以前——”库姆布莱恢复了平静的坐姿,“我以前是星月城的世子。”
星月城,文兰熟悉这个名字,格萨尔王念念不忘的地方。
“你当教士之后,他们,要打你?”文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