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人将大雾一直藏在眼角,当泪水快要溢出时,它才从眼角浅浅的流出,变成稀薄的迷雾迷糊住双眼。
当眼泪先于情绪就开始流淌,挥之不去的雾会在眼中氤氲,慢慢浓密起来,当大雾在双眸中弥漫,眼前便只会看到白茫茫干净的一片。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类似于半晚防止盗贼,野兽而紧关的门,浓稠的雾会有效的阻止情绪进一步的蔓延,它只会被大雾隔绝在外,让情绪停留在悲伤的寒山下,当雾气渐渐的稀薄,痛彻的情绪才会再次藏进眼睛之中。
古斯塔夫棕色的眼睛里,涌出了迄今为止最浓烈的情绪。
他眼前大雾浓密,当他伸出手掌,都看不见自己手指。
浓雾中的一声“哎”之后,古斯塔夫找不到浓雾中最想见的人。
他的奔跑、寻觅和呼喊都统统被雾气吞噬。
无论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象,浓稠一片,无论他的疾呼多么撕心裂肺,都只传达进他一人耳中。
古斯塔夫用牵住过梅菲斯特的那只手在雾气中搅动,迷雾没有被带乱,被搅得越来越稠。
牵手后残留的触感消失的很快,冰凉冰凉的,像噩梦后的冷汗。
果然,古斯塔夫心里说,想留住的,总消失得快。
他想起手牵手时,两人的交谈:
“你的手好冷啊。”梅菲斯特说。
“你的手好软,我牵着感觉你没骨头。”
没有感觉。
少年刚想起这段不久前的记忆,浓雾便由眼睛流进了心。记忆中的梅菲斯特,在她叹息过的雾气中变成一片白茫。
古斯塔夫的手在迷雾中想要抓扯住将要消失的记忆,手永远握不住虚空,他转而向自身索求。
古斯塔夫的情绪很独特,它会后于泪水的流出,会在泪水耗尽前消失。男孩低垂的眉目看着低沉的霭霭雾气,忘记了此刻情绪涌动的缘故。
好像发生的一切,是刻意不让自己知道的独角戏。
慢慢的,情绪和泪水一样,都藏在眼角,他低垂着眉目,不悲不喜。
古斯塔夫的弗雷姆变得狭小而躁动,它的面积只能容纳下他的脚步,它是一个个随着步履不断重复着崩溃和建立的国,古斯塔夫的国,只有承载着他双脚的土。
一个个在时间中崩溃的弗雷姆,让古斯塔夫来到从甘尼克斯山脉延伸出的边际旁。
浓浓的雾是薄薄的一帘,轻轻踏出,最后一个他的弗雷姆就将毁灭。
古斯塔夫把手隔空放在雾气上,没有实体的阻碍感,可是他无法再向前推进一下,也无法再向前跨出一步。
脚下的弗雷姆在颤抖,仿佛在催促古斯塔夫,仿佛少年再不跨出这一步,它就会在古斯塔夫脚下崩裂,让古斯塔夫在无尽之中不断坠落。
他的国彻底消失了。
浓雾卷起只能通他一人的帘,让古斯塔夫走入。一帘之后,是古斯塔夫的家乡和家乡前的万丈深渊。
深藏的记忆在消失的迷雾中无处隐遁,唯一可以保护古斯塔夫的围墙全然崩塌,他双膝“碰”一声跪地,僵直的上身没有一点保护和迟疑,紧接着也“碰”一声撞到地面。
脑子里“嗡嗡,嗡嗡,嗡嗡”的响,身体倒在地上,他感到在被无尽的土掩埋。
在寒冷的弗雷姆,生存绝不是容易的事,女人若要求生更是难上加难。
她们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寻找食物,也没有强壮的肌肉去进行未知的狩猎,谁会知道将面临的是雪兔还是熊。
她们的生存得依附于一个或者多个男人的帮助,必须得多个,如果男人出猎未归,那就是比冰封还要严重的灾难。
多余的食物给谁?当食物少有的有富裕时,男人会有这个提问,当然的,也很快的就有了答案,给自己的血亲。
女人的眼光更加敏锐一些,男人会把多余的食物的留给血肉,她们因此制造了更多的爱,争取更多的机会去建立和男人的纽带。就在这与饥饿的博弈中,女人和男人共同创造了家的概念。
有一个孤独的女人似乎带着诅咒,她致命的美丽会给男人带来灾难,凡是和她建立了“家”这个单位的男人无一例外——他们的血都染红了熊的爪,狼的牙,甚至还有些掉进了鱼的冰窟。
她有诅咒,迷人的诅咒带走了许多男人,而男人们乐此不疲,能摸一把她的金发,在他们心中比无休无止的艰难存活还要重要。
一个男孩的出生改变了她的处境,诅咒之子的来临让男人们纷纷回避和她建立家的单位,谁也不愿意把来之不易的储备分享给另一个诅咒?
但是,有了小孩后,女人的线条却更加动人,她的皮肤比白雪还白,头上的金发是闪耀的流光,脸上的绯红是招惹男人来染指的蜜芳,她的吟唱让在冰川深处的人听到都心神游荡。
女人很聪明,她知道再无可能和一个男人建立长久的共存关系,她冰封住心,像鱼一样在男人间游走,男人们也以为她是最美味和易得的鱼,她总会上钩,吃下抛出的诱饵,女人用最轻浮的样子换来能养活母子的食物。
冰,封住了血和心,也同样封住了女人脸上的岁月,当弗雷姆的女孩还没有长成,妇人已经开始衰老后,她的美丽还在随着男人的需求而改变。
但是男孩长大了,没有避讳的画面时常闯进他的眼睛,瘦弱的他看见一个,两个,甚至三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家中......
男孩不理解这种诡异的画面,他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