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我要带她出去。”男孩指着女人说。
神父卡普亚帮忙把女人抬进木棺,这个棺材本来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接着,他点了一支蜡烛,默默念着祷文。
在刚来到这里时,卡普亚心中有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战士的那种澎湃和激昂,是和弗雷姆的白雪一样有着持续、连绵不断的永生性。
他感到在亚撒拉雅重复念叨的经文和天神都是空谈和臆想,只有当他真正翻越甘尼克斯山脉,这座世界之脊之后才对烂熟于心的古籍有了明确的体会。
在最初,雪国弗雷姆是卡普亚坚信的圣地。
神父卡普亚在实际接触了弗雷姆的新鲜事物后,对那些本来闻所未闻的陌生东西,产生了超过卡普亚本人都难以想象的熟悉程度。
他听到弗雷姆人口中陌生的发音,脑中瞬间就有了与之对应的文字符号,他认识脑中浮现的每一个文字,还能在对方的口头用语中找出了错误的语法,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理解和流畅的沟通。
第一个与他相遇的弗雷姆人对他说:“北边的狼在白鲸的尖角上跳跃,它的远亲,那只老狗也不会逗留,屋中的火烧出鱼刺。”
卡普亚听到的一瞬间,立即就用习惯的大陆语系下意识的就翻译成句,从未听闻过的冰原神话和习俗也在他脑中载入。
这位原住民的意思是:
长着长角的白鲸在深海寻求配偶,它的一支断角浮在海中,尖角刺破冰层,我们在断角的裂纹中爬出,在这里生活。你不要往弗雷姆中央高耸的尖角那边走,在北边长着尖牙的霜狼在那里逗留,你不要强行驱赶你的狗,它知道它若不能为你找到食物,它就会成为食物,所以你尽管放下缰绳和皮鞭,狗会随着鱼腥走。你会吃上鱼肉,火中会燃烧着鱼剩下的骨头。
卡普亚听完了他的话,又惊异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从未练习的情况下,口腔中的肌肉默契的配合,准确的用弗雷姆语的用语习惯和口音说:
“霜狼是饥荒女神的俘虏。巨鲸浮出,巨角依旧稳固。你我屋中会有客人,古斯塔夫。”
在大陆语系中可以这么理解:我会多加小心不会成为狼的食物。新的断角还没有产生不合的部族,我们之间不会有血腥的杀戮。我们狩猎完成后,来你或我家中,喝上一杯鹿血酒。
第一个和卡普亚交流的弗雷姆人再次指指突兀的尖角,强调千万不要去后,解下酒囊递给卡普亚离去。
和语言一样,卡普亚还没有喝,口中就已回荡起了酒香,喝下去,味道和想象中一样。
那时候卡普亚认定,他不是第一次来,他一定在白鲸的断角上停留过,或者他一部分灵魂一定在他出生时就分裂至此,直到来到弗雷姆灵魂才得到完整。
天神,这个词在弗雷姆和神父的故乡亚撒拉雅,出乎意料的有一致的发音和含义。
但是两者信奉的天神却不一样。
弗雷姆人认为的天神是来自海洋的巨鲸之子,当长着长角的巨鲸找到另一只长着长角的巨鲸,天神会在海岸这个巨大的温床中直接发育成一个成型的胎儿,降生到某位没有丈夫的妇女怀中。
当夜晚在白天中浓缩成一个可以像树叶一样飞翔的一点,那就预示着传颂的天神骑着他的白鲸靠近了他的子民。那时,弗雷姆,所有断角上的弗雷姆人会以最洪亮的歌声来拉近天神和自己的距离。
卡普亚的神没有这么具体的记录,他知道弗雷姆的信仰后,反而思考起自己对信仰的崇敬是出自于哪里,是深不可测的天神,还是代天神发言的圣人,还是这位圣人手中不可侵犯,让国王都有几分忌惮的权利。
两种信仰的拼搏,让他在冰雪中感到骑着白鲸的天神正在逼近,又在对自己的鞭策中感到神灵对他伤口的赦免。
刚开始,卡普亚通过交流,了解到他和弗雷姆人的神完全独立,互无交集,直到透彻了解对方文化后他发现,关于两者信仰的神,这其实是条连续的时间线。
更高位的天神创造了弗雷姆,用甘尼克斯山脉分割了与之接壤的所多玛。
接着,冰天中的弗雷姆人意想出了需要的天神,这位天神于是有了万民的灵,他用自己的想法完善了高位天神的框架,于是有了风雪,食物,冰川和霜狼。
卡普亚在恰好存在的教堂中住下,他给弗雷姆人讲诉更久远的故事,更直接、神圣而强势的讲诉关于弗雷姆人起源的故事。
很快的,两个信仰变成一个相依相存,彼此相连的信念,卡普亚成为唯一不参与狩猎,仅靠布道就能分得食物的人。
隔离的暗空中,神父卡普亚听着一个个罪孽。
“任何罪孽都会被赦免吗?”
“是的。”卡普亚回答。
“我有罪。”
“我们都有。”
“他会宽恕我们?”
“会,只要我们有坚定的信念。”
“我不能生子。”
神父卡普亚在回忆这个女人是谁。
“我谋害了很多男人。”
虽然隔着雕花的木窗,卡普亚听到这句话后还是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
“你没有谋害,他们只是拥抱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会被赦免?”
“天神永远会宽恕他的子民。”
“哪一位天神?听你布道时,我总感觉两位天神在战斗。”
“你信的那一位。”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