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赦漂浮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但是却格外地清醒,仿佛周围的一切,才是所谓的黄粱梦境,而现在他身边的这片无穷尽的漆黑体现了世间唯一的真实一般。
他四处环视着,而不知何时,周围的漆黑慢慢褪去,他仿佛身处海中一般,头顶上,是粼粼的波光,而脚下则是黑如浓墨的,深不可测的海渊。
这海渊仿佛拖拽着他不断向下一般,他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漆黑之中唯一的光点转移开来,他不断地向下,不断地向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拖拽着他一般,他即使想要向上挪动哪怕一寸,也会被无穷尽的乱流继续向下拉扯。
很快,他放弃了挣扎,开始扫视周围的情况。随着他所处的位置越来越深,周围也同样变得愈发昏暗。隐约间,他似乎能够看到一些破碎的骨骸就那样悬在深海之中。他伸手想要触及这些骨骸,但是他们太远了,即使他朝那个方向游动,他也无法接近那些骨骸哪怕一分一毫。
因为无法触及那些骨骸,他很是懊恼,因为仿佛有一个声音就这样告诉着他,那些骨骸很重要。
但是他仍在被向更深处拖拽着。
不知何时,他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极为完整的头骨就在他的正下方,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朝前微微伸出手,想要触及那块骨骸。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手指几乎勾到了那块骨头,而当他触及到那骨骸的一瞬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袋。
那是另一处漆黑的山洞,而漆黑的山洞之中,燃烧着,火。
冲天的火光,烧灼着整个山洞,照亮了搭建在这仿佛将整座山体挖空修成的巨大空洞中的结构。无数身穿道袍缁衣的男男女女像是疯了一般,尖叫着,高喊着,朝外面逃去。
但是外面,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安宁。
几个身着黑袍的高瘦剑客站在他们能够走出去的窄道上,手中拿着纤细的长剑,不断地砍杀着那些想要通过窄道跑出去的人。剑剑致命,每一剑都直接划开喉咙,切断颈椎。而剩下的那些人,看到前面的人的惨状,向前走也不是,向后退也不是,无论是剑刃还是烈火,都不是人类的身躯所能承受的。
他们纷纷选择了,更有可能活下去的一条路。
这些人一个个地朝着旁边的窄道,向下纵身一跃,下面是漆黑的万丈深渊,但是没人知道那深渊底下是什么,向下这样一跃,反而可能造就生机。
那几个黑衣的剑客继续向前,不敢跳的那些人已然都倒在剑下,而剩下的几个人,甚至直接回头冲进烈火之中,随后,火中传出了极为骇人的惨叫。
几名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三人也跳下窄道,而剩下的两人,则把那些人的尸体纷纷堆到窄道上,往上倒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液体,随后也跳了下去。
整个巨大的空洞之中,不断地回荡着这尖锐而又凄惨的叫声,此外就是冲天的烈火焚烧着木头和其他东西所发出的噼啪声,但是他仔细地听着,仿佛从这声音的乱流中,听到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一个,过于骇人的声音。
像是锯子在锯动着骨头或是木头之类的东西发出的锯声,这声音十分微弱,但是却又清晰地让人浑身发冷。锯声同时还伴着一个更为清晰的声音,格外轻灵的哼唱声。
那声音显然属于一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仿佛来自那烈火的深处一般,那哼唱声带着种奇异的悲伤,但是却又像是庆祝着什么一般。歌声伴着锯声,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烈火之中快乐地锯着骨头一般。
这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图像,让他格外好奇,想要去看看那烈火之中哼唱者的身份,可是刚朝着火焰迈出一步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深海之中,手中握着那个里面空无一物的颅骨,而不知何时,他已经潜到了相当深的地方了,他向上仰望,那海面上照来的光芒对于这漆黑的水底是那样的微不足道,而水底,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漆黑的。
无数光点,微弱但是仍在闪烁着的光点,充斥在漆黑的海底,如同一片星空一般。而他隐约间,感觉到了面前的深海之中,隐藏着一个他只能感知到的巨大存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间感受到了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细缝。再三确认之后,他发现,那不是错觉,面前的黑暗仿佛裂开一般,突然出现了一道闪烁着明黄色光芒的细缝。
就在他迟疑这细缝到底是什么的下一秒,它裂开了。
那长数丈的细缝在一瞬间如同眼皮一般张开,露出了那个巨大的眼瞳。
明黄色的,仿佛能够遮蔽半个天空的巨大眼瞳。
他和那个巨大的眼瞳对视着,那个眼瞳虽说是眼瞳,但是却不像是任何一个人类或是别的动物的眼睛,而更像是一潭明黄色的死水,正中有一条立着的细缝,显然就是他的瞳孔。这巨大的眼瞳盯着他,他和这个巨大的眼瞳就这样对视着。
就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庄赦眨眼的瞬间,面前的景色,变得完全不同了,他的双脚也仿佛落在了实处。
一片黑色的,整块如同水晶般的地面,加上灰白色的笼罩着地面的天幕,他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满是一种奇妙的馨香,这种馨香他很难分辨出到底是什么味道,过了许久,才算嗅出来,那味道似乎是海产熬出的高汤的味道。
这种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