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和别人交谈,作为自己来说,不是要回答对方想知道的内容,而是要回答自己想让对方听到的内容。
皇帝原本想问金秀是否读书,不曾想却被金秀一转话题,带到了说金秀家里父亲的事儿来,“你父亲不错!”皇帝颇为赞许,“如今护军子弟越发的懒散怠慢,如何有先祖入关驰骋沙场的英雄气概?朕瞧着京中护军子弟,不成器的居多,奋发有为者少,若是人人都和你阿玛一般愿意为国尽忠,那么朕又何必忧心四方之患呢!”
皇帝说的有些严肃,永瑆原本嬉皮笑脸的,但这时候也不敢是胡乱应答什么,金秀倒是不畏不惧,她仔细的听了之后,还是说了几句话:“臣妾的阿玛起初也是不愿意去的。”
这话真是非常的不合时宜!适才皇帝刚刚表扬完,你就是这样说了,永瑆脸上的微笑之色收敛了起来,这个愚蠢的女人……这是想要做什么?怎么刚才的机灵劲儿都不翼而飞了吗?这话说出来,只怕是皇帝要生气了。当众拆台,可算是你这个女人厉害了。
永基听到这话心中大急,可他素缺快捷应变之才,这会子着急之下,似乎还说不出什么话儿来,只是满脸涨得通红,室内本来洋溢着一副君臣相得,忠臣孝子的氛围,一下子氛围冷肃下来,不再是刚才喜气洋洋的意思了。“哦?”皇帝淡然说道,“这是什么缘故呢?”
“想着那时候臣妾的弟弟才出满月,家里头没有男子支撑着,若是自己个去了,家里头没有人照顾,”金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让室内的氛围突变,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主要是担心这个,故此有些犹豫,不过到了南边,见到战士浴血奋战,为国尽忠,又得知万岁爷屡次褒奖赏赐功臣,心下触动极大,回京之中才告诉臣妾等家人,不到南边,不知道天地之大,不知道这为国尽忠的战士们是如何浴血奋战的,说就算是埋骨青山,也一定要报效君上,为国效力。”
永瑆瞠目结舌,这个人,怎么如此的会说话!
金秀的一番话先抑后扬,先说富祥并不想去,去了南边之后见到战事激烈,将士们浴血奋战,这才改过自新触动心肠,让自己个奋发有为起来,这样的人物形象,可比一味的忠心或者是一味的尸位素餐要来的更好了!听到了金秀这一番“做作”发言,皇帝颇为高兴,“你阿玛的意思极好,见到如此奋战才知报国之心,恩,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感悟,大玄何愁四方不平,百姓不安居乐业!看来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帝看到了永基这里,对着自己的第十二个儿子赞许的点点头,“永基也是如此,若不是去南边历练了,却也不知道你还能这样办这许多差事儿出来!”
这差不多是皇帝第一次在永基面前,当面表扬,并且肯定了永基的作用,永基微微一呆,随即红了眼眶,带着一点哽咽之音回了皇帝,“儿子多谢皇阿玛。”
皇帝见到永基如此,也似乎颇为意外,稍微愣了愣,似乎就想起了什么,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倒还是永瑆耐不住寂寞,打破了这个难得一见的温馨场景,“皇阿玛,十二弟看着的确是会当差的,适才还和儿子讨论接下去要做什么呢。”
皇帝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脸上复又出现了稍微的冷漠之色,“你们如今还是读书为上,其余的差事儿且不着急,朕自有安排。”
永瑆的话儿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原本是想着要给永基挖坑,说明永基跃跃欲试想要当差了,却不曾想皇帝就没有搭理这个茬儿,或许在皇帝看来,当差是必然的事儿,而且永基业已证明了他当差不错,能当差的人想当差,太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皇帝既然说朕自有商量,永瑆也不敢说什么了,只不过皇帝似乎对着两个儿子不过尔尔,他还是要问金秀,“你父亲从南边回来,可带了多少银子家当?”
这问题也实在是太刁钻了,永瑆适才明里暗里给金秀使了不少绊子,听到这话这才不免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着急了起来,他才猛地想起,元氏给自己个的那个盒子,还在罗汉床上!就在皇帝的位置上!
可他这么偷偷一瞧,却又没瞧见茶几上有那个盒子,咦,这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永瑆如何不理解盒子到哪里去了,皇帝如此问金秀,金秀自然不能回答不知,因为适才她自己个已经回答了,家里头的事儿都是她来操持,既然是她来操持,富祥赚了多少银子回来,她必然是清楚的,不是一句“臣妾不知”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永盛皇帝的确厉害,这些问题看起来没有关联,但若是前头说过了,或者是金秀吹嘘过了,那么后面必然要再被皇帝问到。
若是金秀之前的那个问题说的不是真话,是吹嘘自己个理家的,那么现在这个问题老实回答说是“臣妾不知”,那么必然会被皇帝抓住这个把柄和漏洞,你说你理家,那就是纯粹扯谎!
这就是要倒霉。
所以金秀压根就不能够干脆回答不知道,富祥拿了多少银子回家,金秀的确是知道的,所以金秀想了想,还是要照实说。
“回万岁爷,臣妾阿玛拿了二十五两银子回来。”
“哦?”永盛皇帝继续追问道,“这银子,可是俸禄吗?”
“俸禄是京中支出,不必带到云南去,这银子是臣妾阿玛跟着纳兰大人身边当差赚来的银子。”
“这如何赚来的,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