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回事?”费尹疑惑道:“这孩子是谁?”
邵天宜敛下眼,“下午收拾房间那前几个士兵送来的人,说是找到的个幸存者,屠杀的时候躲藏在父亲书房的暗道里才逃得一死,但好像是亲眼见到了家中亲人的死亡,心里有些崩溃。”
“啊,是这样啊。”费尹摇摇头,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夜无话。第二日,卫建宁红着一夜未睡的眼圈跪坐毯上,手里拿着一纸公文,是经由统计后呈送上来的横海伤亡情况,上写道:“经统计,横海郡人数应为四十九万三千一百九十七人,死难百姓共四十九万三千一百八十八人,存活人数,九人。”他猛地一拍面前桌案,桌子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桌面上的物件也纷纷跳动一下。
卫建宁使劲闭了闭眼,开口已是沙哑之声:“速将此封公文八百加急传递回宫中,请陛下旨,着令臣卫建宁统兵东进,灭贼陈以平息民恨,替万万百姓报仇雪恨。”
“是!!”令兵吼破了嗓子,他快步且坚定地上前接过卫建宁手中那封公文,仿佛千斤的重担尽压在手中,他知道,这封信承载的是无数盘旋上空喊冤哭诉亡灵的希望。
黎佰跪坐一旁,但见卫建宁久久沉溺悲痛不能平复,他不禁转移话题,想以此让卫建宁好受些,“将军,那幸存的九人如今住在郡守府里,将军是否要见见,慰问一下?”
卫建宁长叹一声摆摆手,“本将有些疲累,此事你自己处理吧,黎佰。”
“是。”
“对了,要告诉他们每个人,大郑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他们身上的血海深仇,大郑一定会替他们报的。”卫建宁切齿道:“我卫建宁以这条性命起誓,无论如何,都要报此仇。”
黎佰看了一眼卫建宁,他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躬身礼,“是!”
宋玉峥落座于右手下侧,他知晓卫建宁此时的心情,因为即便是沉稳如他,在知晓近五十万手无寸铁的平民被肆意屠杀后都难掩心中痛楚,更何况这位大半辈子都在为百姓的利益而奋斗的大元帅呢?他还记得自己曾是苦读书生,四考仕途而未被录用,他十分苦恼自己的真才实学受不到重用,而那些空谈大论之人却每每高中。直到他下定决心,凑了二十两银子托人送给考官,才从人家口中得知。说是大郑明明太平无忧,他文中却每每大谈郑国忧虑之处,虽文采斐然,但若录取,恐引陛下不悦,更是会牵连座师。
得知原因后,他撕碎家中一切应试之书,发誓再不参加科举,整日里吟诗作乐,凭着一身好文采赢得当地最大红楼花魁的眼,免了他一应的花销,使得他终日里流连风尘,伤情于酒色。可后来,有一个人再三拜访他,他不耐地将之臭骂一顿,对方却毫无羞恼之色,反而郑重有礼地同他发问:“宋兄苦读多年,莫非只是为了凭借斐然文采,赚取那么些的fēng_liú费?”
那人,便是彼时仍是一名将军的卫建宁,他一番劝说使得宋玉峥鬼使神差的就带着他回到家中,坐在小垫上听他讲完了心中的壮志。或许,是那个青年人演讲时眼中蓬勃的光华,又或许,是他坚定自信伴随演讲挥动的手势,宋玉峥就这样鬼使神差的上了卫建宁的贼船,这一踏上贼船便身不由己,竟已过去了十八年。彼时拥有神童之名奈何伤仲永的宋玉峥如今在西北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受无数的将领士兵爱戴,已拥有了可以在权限范围内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能力;彼时二十来岁,不过区区四品小将的卫建宁如今也成为国之柱梁,西北军元帅,建立起了自己所设计的村哨制度,并保护了几十万百姓安居乐业。
宋玉峥了解卫建宁,他不是不因疲累而不去见那九人,他是觉得自己无颜面见他们,卫建宁是一个总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的人,他希望能造福百姓,但今时今日场景,他恐怕早就将城被屠之事算成了自己的罪过,认定是自己行军太慢。宋玉峥知道,此时对卫建宁最好的安慰就是替他去将那九位幸存者安排的妥妥当当。
宋玉峥站起身,“将军,黎佰久经战阵,但安抚百姓属实不是他所擅长,不若由我代办此事。”
卫建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有军师出马,本将便再无一丝忧虑了。”
宋玉峥一行礼,起身看向黎佰,淡淡道:“劳烦黎将军,带我去见见那九人。”
黎佰紧称不敢,一边引着宋玉峥出门,道“军师大人,请随属下这便来。”
或许是因为士兵们忙碌,彻底将他们忘记了,万尚志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挠了挠发油的头发,只觉唇边愈发干裂了,嘴里连口水分泌的都少了许多,唇舌动弹间仿佛能感受到粗粝的痛觉。而且腹中咕咕直叫,太过饥饿后的胃痛已经长久到让他无知觉,感受不到胃的疼痛了。已经是第三日了,没人送来吃食,更没人送来清水,郡守府十分大,又许多是被毁坏的地方,他们并没有找到厨房在哪里,除了第一天从在周府厨房找到那岗水喝了不少,又做了些吃食解决饥饿后,再没摄入过水分与营养物质,万尚志几人因饥渴已瘦了好几斤。
万尚志记得,有人说过,人最多可以七天不喝水,但是这要看个人的体质,三天不喝水,已经很难顶了。他只觉浑身没有力气,连着情绪都有些暴躁,他不耐地推开门,也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