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水长流,终将怨恨冲淡,更不时卷起泥沙,又将罪恶掩埋,大王旗帜已然变幻的八廓城头,那个饲蝁之奴渐渐放下心来,转而露出本来面目。
先有家国不分,中饱私囊,设立专署,垄断贸易,迢瀚海盐、炽谷赤金、北境裘皮、南国药草,莫不先由专署经手买卖,然后坐地起价,以十倍之利售于国内之民,从而获取巨利。
后又巧立名目,强取豪夺,不顾战后疮痍满目,民生凋敝,与重新扶植的各大氏族首领一道,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以为穷奢极欲之用,以至民不聊生,土地重落大氏权贵之手,黎庶再次沦为隶口,但遇灾荒之年,村郭荒芜,饿殍遍野。
倘有异见,稍敢违逆,危戮座下鹰犬立时蜂拥而出,尽敛其财,再斩其首,抑或诬为反民,亲戚连坐,乡邻并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至于稳坐澄阳王殿中的危戮,鸠占鹊巢不说,更起宫殿若干,设酒池肉林,充民女美姬,坐饮卧眠,纵情泄欲,梦寐极乐长生。
恶性累累,民愤滔滔,危戮不思怜悯,反而刻意粉饰太平,令人专作嘉文颂曲,又以衣食小利引诱乞丐小儿四处游走,广为散播,为其歌功颂德,隐约之意便是危戮功德足堪比肩已故人帝,从而彻底洗刷窃国害主之名。
屠刀高悬,爪牙遍布,人虽有怨而不敢言,只是天欲谴之,谁人可免?
危戮虽幸美人无数,至今却只生二子,相传二子之中,幼子十岁便忽然早早夭折,长子危殆虽是膘肥体壮,却是心智偏废,犹如痴呆,却又天生贪恋美食美色,日日惹是生非,搅闹得危戮不得安宁,每每提及此子,便不由得长吁短叹,待到回过头来,危戮却又助纣为虐,纵容危殆为非作歹,横行八廓城中……
恶行昭昭若此,贼性勃勃如是,澄阳境内挞伐危戮之声却已不复再起,反而滋生出许多趋炎附势之徒,但有利益在前,便即埋心掩面,只为口腹男女之欲,便可置仁心公义于脑后而绝不相顾。
长此以往,澄昭二十余年苦心营造的质朴厚重之风为之陡然变化,转而纷纷附身权贵,崇尚钻营攀比,以至王城内外一片奢靡之气,享乐,醉生梦死,!
澄阳国内已然如此,邻国皎月更不必说,不受蛊惑的明眼硬骨臣民固然不少,但坊野商贾自来唯利是图,哪管是非曲直,乡里农人又多闭塞愚昧,几句流言蜚语难成气候,仗义执言之人固然不少,势利之徒却是更多,危戮害主窃国一事,纷纷扬扬了三两年后,也便偃旗息鼓下去,再少有人提及了。
漫说乡间野人,便是皎月庙堂之上也多是看风使舵之辈,但见危戮已然稳稳掌握澄阳上下,许多人便明里暗里的说起了危戮好话。
便如此次前来求亲皎月,纵然早知危殆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但皎月庙堂之上,仍有一些王臣贵胄与澄阳伪王暗通款曲,再而怂恿而起,由此可见,纵是跻身庙堂之人,有奶便是娘的劲头比之市侩匹夫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皎娉闻听这番提议,心中虽是不愿,却也难耐朝野众口悠悠,正自踌躇之间,却又不知从哪里掉下一个自称帝裔的澄玺来,派来人马强要皎月王族遵守“日月姻盟”,八字还没一撇,这位澄玺公子便已传书列国,便请朝野化外名士豪杰,生生铺排出个天大场面。
此时前来求亲皎月一事,想必早已弄得六合八荒之内人尽皆知,隐隐便有向皎月施压之意,这等做派与一向谦和公允的先王澄昭截然不同,不得不令皎娉对这位帝裔公子身份来历心中存疑。
一面是暗度陈仓、利诱怂恿,一面明火执仗、公然施压,顿令皎娉进退维谷、头疼不已,便如将皎月一国架在天下人悠悠利口这堆熊熊焰火之上烤炙一般!
皎娉心中恼狠,这才想出这出双凤求凰的主意,既不答应任何一家,又不禁止任何一家前来求亲,便是真要求得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回去,也须在皎月庙堂之上走上几圈方可成行。
皎娉这番铺排本是无懈可击,但两队人马昨夜分宿卧牛堡与鲤鱼坞,却又各自引出一摊祸事,卧牛堡被毁,人民伤亡惨重,鲤鱼嘴大火,烧毁宅铺无数,一看便知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皎娉这才刻意加了这出绿墙水阵的戏码,便是故意无人引领,再令双方互斗一番,也好多露出些底细,更杀一杀两队人马威风,免得来到王都之后目中无人,把皎月真个小瞧了!
因此,绿墙水阵之中早已暗暗伏了许多兵马,水底更有水鬼横行,一面监视双方,一面又能将局面按住,免得在里面真闹出了人命,不好交代。
而那两条帛字却是水鬼故意掷到迢瀚与蓬泽船上,便是让他们安守为客之道,不要胡搅蛮缠,将自己也绕了进去,到了螺狮城中之时,反而不好说话。
皎娉这番念头,迢远怎会知道,于是这才闹出前面强要参战的一幕,好在迢固老成,将迢远强行摁住,不至坏了皎娉这番苦心。
蓬木苏却是早就看出了蹊跷,只是暂时不动声色,静看这两伙同来皎月求亲的人马到底何等成色。
于是早在两军对峙之时,蓬木苏便令座船悄悄划往远处看起了热闹。待到再有帛字掷入船中之时,蓬木苏已对皎娉居心看个透彻,索性便令人在船上摆出酒菜,依旧与那几个随船同行的少年饮酒作乐。
只是,越往后看,这场厮杀越是蹊跷,直到后来,蓬